玉石缘 第7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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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述/阿 珠

整理/刚 子 炀 炀

小时候，我喜欢画画，画天空中的飞鸟、溪水中的群鱼、山林中的大树……我渴望长大以后可以用手中的画笔描绘出理想中亦真亦幻的灵性世界。但由于当时家里的经济条件不允许，无法进行专业的辅导训练，我只能无奈地凭着自己的想象涂鸦着梦中的缤纷世界。

每当我看见古代名画中那些冰清玉洁、明眸皓齿的仕女时，心里就羡慕得不是滋味，我也渴望拥有画中女子那样的华美人生。她们腕上、胸前佩戴着的一件件精美玉器将我带入了一个神秘的世界，让我想不到的是，这种孩童时代对美好之物天然的崇拜竟然在多年之后成就了我的事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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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6年初，重庆市渝中区三峡古玩城里走进一位身着素雅旗袍，妆容精致的女子，她一遍遍地擦拭着橱窗里的玻璃，小心翼翼地将一件件精美的玉器与银饰置于其中，然后将一块写有“水动明月轩”的木匾挂在了大门的正上方，她亭亭玉立于店门外，以温婉亲切的笑容迎接着来来往往的顾客。这个女子就是我。

这是我在积累了两年多的网上交易的经验后，对创业的一次全新尝试。开实体店铺不仅可以更近距离地和藏友交流，还能赢取更高的利润。为了得到稳定的货源，我加入了古玩商会。不仅如此我还经常外出淘货，每做成一笔交易，都是汗水与泪水的交相挥洒。云南是珠宝商常去的进货地，也成了我这个初出茅庐的新人的首选地点。

在中缅边界的腾冲，各种各样的玉器店举目皆是，里面陈列的宝贝让我大开眼界。精明的老板热情而耐心地为顾客介绍着每一件商品。在对比了几十家店面的货物后，我最终选择了一间胸坠和玉镯品种较多的店面。

“你的价钱能不能少点？上午看的东西我每样都要十件以上。”由于货物已经相中，我开门见山地把交易条件提了出来。

“什么？十件以上？你要这么多做什么？”让我意料不到的是，老板刚才还笑盈盈的脸突然之间僵住了，他用警惕的眼光打量着我：“对不起，我没有这么多的货，钱也不能少。”此时，他的语气已经带着“送客”的音调了。我只得疑惑地离开。

走出店门，我彻底蒙了，作为商人，为什么会放着赢利不菲的生意不做？那天深夜，我躺在招待所冷冰冰的木床上百思不得其解，满脑子的问号像一条条蛇缠绕着我无法入眠。我轻轻地翻身起床，打开房门看见年轻的服务员正坐在值班室里打着瞌睡。我顿时计上心头，立即转身回房，拿出一包东西朝她走去。

我拿出家乡带来的零食与服务员套近乎，很快便与她热络地聊了起来。我也从她口中得到了答案。原来，这里的珠宝店竞争很激烈，很多都是加工厂的直属门市，里面经营着不少独家货，形成了品种垄断，而其他同行又想方设法想打破垄断，经常派出“商业间谍”以批发的名义前去挖宝，所以如果没有熟人介绍，老板是不会轻易批量发货的。

但那家门市里的东西对我确实太有吸引力了，第二天我再次找到老板，说明了自己的身份，并一再表示自己没有抢生意的意图，但他仍然委婉地拒绝了我。无奈之下，我当晚便跟踪他到了他家楼下，随后看见了他出现在四楼阳台上的身影。

我胆怯地敲开了他家的大门，再次表示出自己的诚意，但他却轻蔑地说：“小姑娘，看你也不像做珠宝生意的，回去告诉你们老板，想要“探宝”，还是换一家吧！”我从包里拿出沿途的车票和身份证，并郑重地告诉他，我是一个商人，商人靠的是诚信和头脑，而不是性别和年龄，我滔滔不绝地向他谈了一番玉石和经商的经验。这时他的态度缓和了，但仍然摇着头说：“小姑娘，不是我故意为难你，只是我是个商人，我就得守规矩。我只能向你说对不起了！”

虽然这一次吃了闭门羹，但我的信心更足了。因为从老板的眼睛里我看到了一闪而过的同情与理解的眼神，我接下来要做的就是用行动打动他！从那天起，我一到晚上就悄悄地躲在他家楼下守候，他的身影一出现，我就立即上前求他发货给我，然而我每次都得到这样的答复：“我不能破坏行规，实在是无能为力！”我只得一次又一次无奈地离开，我的意志在那个陌生的西南边陲饱受着煎熬。

在海拔两千多米的云南，即使是傍晚时分，炽热的阳光还是将我的脸晒得脱了皮，像针扎般地疼痛。记有一次下着瓢泼大雨，我艰难地撑着伞，盼着他的出现，可那天他却没有“按时”回家，我绝望地回到旅馆，恨不得马上收拾行李离开这鬼地方！

终于，当我等到第十七天的时候，那个老板走到我面前淡淡地说：“小姑娘，我服你了！决定和你做这笔生意，但每样货只能给你六件。”当晚，在他家里，我在那笔四千元的合同上一笔一画地写下了名字，心里如同打开了五味瓶，酸甜苦辣各种滋味涌上心头。这就是我为自己的实体店进的第一批货物。在回程的列车上，我感觉脚底又酸又痛。我想，要是没有这半个多月的艰难站立，在以后的创业道路上我就很难再站起来。用半个月的守候换来事业的起步，我不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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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漫长的淘货过程中，不仅艰辛，而且危险重重。去年9月，我去云南瑞丽进货，也许是坏事情的预兆，一开始就很不顺利，汽车在路上抛锚了，比正常时间晚到了六个小时。

当我走出长途汽车站的时候，已是凌晨三点了，我拖着疲惫的身子走了十多家旅店不是客满就是太贵。一辆辆破旧的中巴车静静地停在站台里，只有停泊在路边的“黑面的”还在载客，看见我一个女人一脸疲惫有气无力地走着，几个司机探出头来，嬉笑着向我发出邀请，他们从我的口音中听出是外地人，短短几公里的车程他们竟然要价70元！

“10元，要走就走，不走就算了！”然而，我在店里做生意时讨价还价的经验在这里根本起不了作用，司机将头缩回便不再理睬。

我只得继续走在昏暗的街上，时明时暗的路灯，望不到头的黑色，还有陌生的环境化为恐惧向我袭来，心里凉飕飕的，我加快了脚步。偶尔某户人家里传出的灯光都有让我有一种想哭的感觉。

“轰――”身后突然响起摩托车的油门声，当我回过头时，摩托车已经驶到我身边，后座上一名黑衣男子一把抢过我肩上的皮包，并用力将我掀倒在地，当我从地上爬起来时，摩托车已经离我的视线越来越远。

当机车尾灯消失的那一刻，我一屁股瘫倒在了地上，我没有大声呼救，我知道这是徒劳的，皮包里除了几百元钱之外，还有存有重要资料的数码相机和手机，以及这次进货的清单，这些重要的物品，我却失去了它们。

在那个无助的异乡之夜，我没有再去找旅店，就这样欲哭无泪地在人行道上坐了一夜，当高原的第一束明亮阳光透过茂密的树叶射进我眼睛的时候，我扶着身边的大树倔强地站了起来，我知道，昨天已经过去了，这是阳光灿烂的新的一天，于是我坚定地向供货商的地方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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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春节后，我在去上海进货回渝的火车上，邂逅了一位年龄和我相仿的女孩。当得知我是做玉器生意的后，她立即将套在右手上的一只镯子取了下来，说这是她前年在浙江一家玉器店花三万元买的便宜货，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只戴了一年多就出现了色泽减退现象，当时我通过观察，认定这是一只假货，但这么贵的东西我也不敢轻易下结论，回到家的第三天，我陪着她到一所专业鉴定机构检测，结果果然是处理过的假货。

作为经营玉器的同行，我非常反感这种弄虚作假的行为，因为在我眼里，玉器不仅是一种商品，更代表一个民族的文化，而有人却为了金钱将这种文化进行了玷污，这是我在感情上不能接受的事情。虽然我不能对那家玉器店的老板进行任何处罚，但至少我会一直坚持起码的原则，做商人必须得做一个守信的儒商。

现在想来，一个人的创业过程就如这一件件玉器，都是要经过不断的打磨才能向世界证明她的价值。在生活当中也会有如玉石身上黑点一样的瑕疵，但只要不断地雕琢和变换眼光，瑕疵也会成为一种特别的装饰，灵动而生生不息，而这才是一个文化商人应有的品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