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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年1月,上证指数大跌16.69%,深证成指跌去10.41%,两市蒸发4.92万亿。股市的风云变幻左右着投资者的喜怒哀乐,而我则更愿意将这次股市大跌视为中国对外经贸交往中的一次重大事件,其意义很可能远远超过目前所能认识到的范围和程度。
此前,我们一直沉醉于全球化带来的各种益处,尽管其间多次出现过“狼来了”的高呼,但事后似乎被证明只是牧童的玩笑。
例如入世之前,几乎所有人都认为中国的汽车工业一旦失去关税和非关税的双重保护,那些规模小、成本高、技术水平落后的企业就将难以生存,国内汽车工业的大规模资产重组不可避免。然而从2007年我国汽车工业发展数字来看,无论是汽车年产销量,还是工业增加值等,其增长率反而都超过国内生产总值11.4%的增长速度,而且整体盈利水平显著,出口增长迅猛。2007年1-9月,中国汽车及其关键件、零附件出口总额高达171.8亿美元,增长49.5%。
中国的金融业是另一个被认为人世后将处于高危状况的行业。而且按照标准的国际贸易理论,在贸易扩张的情况下,一国国内相对丰富的要素的所有者将从国际贸易中获益,相应的报酬提高,而相对贫乏的生产要素的所有者将因此遭受损失,报酬下降。在中国,具有专业知识的金融人才显然是相对稀缺的要素,而低技能的劳动力资源相对富裕。然而人世后的事实则是,金融从业人员的报酬快速增长,而民工的工资直到最近才刚刚改善。
但这一次情况完全不同,美国次贷危机直接诱发了1月份的中国股市大跌,全球化的利刃以一种极其干净利落的方式在中国刺痛了空前广泛的人群。截至1月25日,两市股票账户总数已经达到了约1.15亿户,即使考虑到账户休眠问题,有效账户数也高达9463.86万户。但此次股市暴跌影响的远不止于这个范围,还将波及到上市公司的债权人、雇员、供应商和销售商等利益相关者。范围以外,结构性因素也不容忽视。此前的股市上涨吸引了大量的低收入者、退休人士和家庭主妇加入,而传统上这些人的经济利益基本不受国际经济波动的直接影响,对国际问题的关注度也相对较低。现在,对全球化这只“狼”的讨论不再限于决策者和部分专业人士,几乎上述所有人都真切地意识到:“狼”真的来了。
认识到“狼”真的来了仅仅是问题的起点,在当前,最现实的问题是次贷危机是否会导致美国经济下滑,以及美国经济下滑会通过什么渠道在多大程度影响中国经济的未来发展。
对于前一个问题,我的回答是肯定的。有研究者对二战以来的18次银行和债务危机进行了对比分析,他们认为,尽管存在细节差异,这些危机的形成大体相同。每一次危机爆发的产生都是由于在金融风暴最终触发之前,房地产以及股票的升值,外国资本在外国投资者乐观的态度下得以加速流入,短期内大规模举债,经济形势成倒v字曲线,先大起而后迅速大落。而从一些指标看,次贷危机的前兆比历次危机都要明显,例如,实物投资中,房价上涨迅速;股票市场收益超过平时水平;资本流入尽管已达到让人警戒的水平仍不断流入;美国经常账户赤字占GDP比例已远远高于典型危机中所占比例。研究者还指出,在过去的18次危机中,平均每次危机使经济增长下降两个百分点,而重新回到正常的经济增长水平则需要两年时间。最严重的5次危机使经济增长从最高点下挫5个百分点,而恢复到原来的水平需要的时间超过3年。如果美国能够避免经济衰退,研究者指出,“要么真的很幸运,要么有比最乐观的理论更好的建议。”
中国股市的波动已经使人们初步认识到次贷危机对中国经济的负面影响。中国投资有限公司和中国的国有商业银行在这次危机中也有大额损失,从而直接影响其贷款能力,进而影响中国经济全局。这些影响虽然从绝对数量来看比较巨大,但对中国经济来说,美国经济下滑才是最大的风险。
美国经济下滑将显著不利于中国的出口。美国是中国最大的出口市场,中国对美国的出口占中国出口总额的21%。在中国出口最多的前几位产品中,其主要市场均在美国。此外,美国通过金融市场和其巨大的对世界商品市场的需求,仍然在引领着世界经济的走势。基于美国的情况,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已经预测2007年全世界的GDP增长率将比2006年下降0.2个百分点,2008年还会继续下降0.4个百分点。因此,美国经济下滑将通过其本身需求的减少和引致的世界需求的减少不利于中国的出口。
这在某种意义上可能是一件好事,因为有助于中国应对总需求过热、贸易顺差过高等当前经济中的突出问题。但是现在国内物价上涨所带来的成本推动性上涨,劳动力、土地、石油、货币等价格的提高所造成的出口商品价格提高,以及近来在产品质量问题上屡屡发生的贸易摩擦已经对中国的出口有一个向下的压力,如果美国经济下滑的幅度或持续的时间强于预期,并与过度紧缩的中国调控政策相叠加,那么如何维持8%左右的经济增长速度将是我们面对的主要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