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喜:少林至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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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 天下功夫出少林，而当代的少林功夫又以素喜法师为尊。年已八旬的素喜法师生活坎坷，其多蹇的经历既传奇又神秘。本文作者是素喜法师的大徒弟――德虔。德虔大师在少林寺被誉为“少林书王”，至今已出版专著60余部。从本期开始，德虔大师将以细腻的文笔记录素喜大师不平凡的经历，让读者走近少林至尊。

第一章苦海童年

在登封县城西中一棵大槐树下，矗立着三间草房，住着一户人家-这家男人中等个儿，方圆脸儿，秀眉下是一双活灵灵的眼睛。他未言先笑，不管遇到什么人，总是点头让路，显得十分和气白幼随父读书的他能写一笔好字，逢年过节，他几乎给全村人写对联，村里人每逢婚丧嫁娶，都请他当总管或“礼先”(即登记礼单的书记)。百家都用，百家都尊，所以大家称呼他为“百家先生”。这位“百家先生”就是闻名登封城方圆数十里的耿书贵。

耿先生家四口人，有耕地六由，一头牛，遇上丰收年景，粮有节余，再加上为人写状子、写书信，当百家总管，还有点额外收人，生活还算好过。

1924年春，耿书贵长子金海被拉去当壮丁。同年九月，其妻杨氏生下次子金柱后，患了产后风症，多方请名医诊治，亦不见好转。为给妻子治病，耿书贵卖了三市良田、一头耕牛，还借丫不少外债。第二年三月，耿妻卧床不起，日渐消瘦，金柱也因过早断奶，缺人照料，患了肠胃病，久治不愈。耿先生托一位亲戚照料妻子，自己抱上金柱去十里外寻医求治。

一路上，耿先生心急如焚，不时听听金柱的呼吸：经过大夫二天二夜的抢救，小金柱才转危为安。耿先生谢过医生，背着金柱飞似地赶回家，想给妻子报喜，哪知，他刚一进门就惊呆了，妻子已经死去，两个外侄正坐在杨氏身边哭泣。

耿先生抱着妻子悲痛欲绝。他忍着巨大的悲痛，埋葬了妻子，与刚满6个月的孩子相依为命，开始了困苦的生活。

耿先生既当爹，又当妈，每天四更起床，喂了孩子把门锁上去地里干活。因为没人照顾，小金柱身体十分瘦弱，受热受冷都生病。因此，小金柱经常跌倒，一年四季就没有不受伤的时候：耿先生一天到晚忙着寻粮弄柴，顾不上翻洗被褥、衣服，父子俩经常是冬穿不上棉衣，夏换不上单衫。但是耿先生并没有对牛活失去信心。下雨天，不能干地里活，他就教小金柱读三字经、写毛笔字，有时还教金柱练少林小红拳。

亲友们曾多次劝他再找个妻室，他都婉言谢绝。有一年冬天，父子俩围着火炉聊天，已经五岁的金柱说：“爹，再给我娶个后娘吧。”耿先生摇摇头说：“你娘还在阴间等着我呢……”说罢，两眼泪下，“好孩子?爹有能力把你抚养长大，将来干大事，过好日子……”

1935年春，耿先生在给别人修房子时，不慎从架子上跌了下来，造成股骨骨折，迫使他卧床休养。懂事的金柱整天守在父亲身边，细心伺候，但耿先生却开始灰心了-他在床上烦燥不安，不停地自言自语：“完了，一切都完了……老天哪，你为什么不公?”金柱走到床边，给父亲盖了盖被子，然后含着泪说：“爹，你千万别胡思乱想，医生说你歇歇就好啦。”耿先生心里一热，伸手摸了摸金柱的脑瓜儿说：“好孩子，别安慰爹啦，常言道，伤筋功骨一百天，这三个月可咋过呢？”金柱天真地说：“爹，放心吧，我侍候您：我会做饭，会煎鸡蛋，会擀面条，还能背你上厕所呢?”金柱这番话说得父亲哈哈大笑，耿先生立时感到愁闷全消。耿先生吃力地坐起来，拉着金柱的手笑道：“什么时候学会吹牛皮的，你小小年纪怎么能背动我这偌大身躯呢?”小金柱顽皮地笑道：“能，一定能，你不是给我说过，好心人一定会遇到贵人相助嘛，到我背你时神仙自会扶持我把你背起来的：”耿先生很宽慰，“我的儿子长大啦；”

这年冬天，一个风雪交加的深夜，狂风怒吼，只听一声巨响，耿先生住的房子的屋顶被揭掉大半：耿先生吃了一惊，立时坐下起来，叫醒金柱；父子两人挤在一张床上，虽然盖了两层棉被，也难以抵挡寒冷。金柱爬起来，把柴火堆在一个大铁锅内，燃火取暖，好容易坚持到天亮。风雪渐渐减小，好心的邻居们都来捐草捐席。当大家进屋探望耿先生时，发现他面色苍白，全身僵硬，早已停止了呼吸；小金柱坐在父亲床头，放声大哭……金住在街坊亲友的帮助下，埋葬了父亲。此时，耿金柱十一岁。

那年腊月十八，鹅毛大雪从早晨―直下到天黑，地上的积雪足有一尺多深。金柱一时来了兴致，在院儿里堆起一尊雪狮子。

傍晚，雪停了，住在村南的姑母来到家中，她看到高大逼真的雪狮子，高兴地说：“搭得这么好啊，像真的，”金柱听到姑母的声音，出来迎接：“金柱，还有几天就过年啦，我是接你回家同你表哥、表妹一块过年的。”

余柱从此就跟好心的姑妈一起生活，暂时有了依靠。

祸不单行。一连几年天遭大旱，麦苗枯此，颗粒不收，人们把野菜、树叶都采光了仍然填不饱肚皮。金柱姑妈家也不例外，他每天随姑妈去西岭挖草根，剥榆皮，勒树叶，还去山上背石头面，回家做饭充饥……多病的姑妈一天天消瘦，面色萎黄，全身无力，拄着拐杖操持家务。

一天中午，姑妈因劳累成疾，旧病复发，离开了人世。埋葬了姑妈，金柱泪别表妹，跟随表哥一同离开登封，踏上了南下信阳乞讨的征途。

真可谓：

山世苦海苍天意，

幼丧双亲少丧姑，

饭糗如草饱风霜，

明日生死有谁知?

金柱跟随表哥离开登封：第二天下午，二人来到禹州白沙镇，夜宿三仙庙。表哥一躺下就睡着了，刚满12岁的金柱躺在草上却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他回忆着自己的屡次不幸和父亲临终前对他的谆谆嘱托……在昏暗的月光下，他隐约看到有比扁担还长的东西爬进屋来，金柱不寒而栗，急忙推醒振华，“表哥，快起来，有怪物进来了”：振华断定是条大蛇，伸手拉金柞躲在墙角，胸有成竹地说：“不用怕，只要不惊动它，就不会有麻烦，”果然，那条人蛇慢慢地爬到三奶奶神像后面去了。

次日，会柱跟着表哥进村讨饭，他也像表哥一样，一手拿棍，一手端碗。讨饭前，表哥教他怎样喊门，怎样称呼，听到狗咬，又是怎样对付，怎样预防被狗咬伤等等。聪明的金柱片刻就学会了讨饭的技巧。他先来到一户普通人家门前，连声叫道：“大爷，大娘，大哥，大嫂，请给点吃的吧……大爷……”不一会，果然山来一位老婆婆，面带笑容地端着一碗饭，还有一块发糕给了他，并且慈祥的说：“孩子，吃吧，不够，你再叫我、”金柱到第一家讨饭，就这么顺利，使他联想到父亲曾说过的话“世上还是好人多”：金柱继续向巷里走，这次他选择了一户大户人家，他的叫声还未落，就从门里窜出两条恶犬，直向他扑来，他慌忙用棍对付，才没被狗咬伤，但却惹恼了主人。一个留着洋发的中年男子气汹汹地走出来，恶狠狠地吧道：“穷鬼，即然想讨饭，就别打人家的狗，滚吧。”这番恶言，不禁在金柞心里狠狠地打了一棒，使他深深感到富者不仁，强者不善和做人

之难、穷人更难的道理-晚上他与表兄在三官庙会面，诉说了去富门讨饭的遭遇。表哥也讲诉了同样的遭遇。从此，兄弟俩只到穷人或中等生活水平的人家讨饭，再也不登富豪之门了。

兄弟俩就这样一路乞讨，行程一千多里来到了信阳，最终落脚在平桥镇一户比较富裕的人家，分别为人打短工和放绪。

金柱给一户姓刘的人家放猪，每天早出晚归，一天干18个小时的活，但中午只给两个窝窝头作干粮，早晚只是喝粥，从来没见过油，更谈不上吃肉。不仅吃不饱，而且还不服水土，时常拉肚子，身体渐渐消瘦。表哥看在眼里，十分心痛，多次劝他休息休息，等体质健壮了再找活路、他再三拒绝，并且坚定的说：“连这点苦都不能吃，算什么男儿，将来咋干大事。”

金杜和表哥在外乡打工，与乞讨不同的是晚上有住处，但论吃饭，还不如乞讨，东家总嫌吃的多，如果哪一顿多吃半碗饭，就要看东家婆的脸色。一天，表哥饿着肚子扛活，一不小心被地上的木桩绊倒在地，把头碰得鲜血直流，当时就昏了过去：东家不但不请医生医治，反说表哥是想偷懒，借机休息-金柱看到表哥躺在地上，生命垂危，心急如焚，便从口袋里掏出三个月积蓄的工钱，大声喊道：“谁把我表哥送到医所，我就给谁大洋，”话音刚落，就有两个壮汉枪步上前，“俺哥们去。”金柱爽快地送出大洋。两个壮汉抬来一付担架，把表哥送进―家医所，经过医生抢救，表哥脱离危险：十天后表哥逐渐恢复了健康，表兄弟俩所得的三个月工钱也全部花完了，一个同乡说汉口有家工厂招工，兄弟俩直奔汉口。

经过二十多天的餐风露宿，长途跋涉，兄弟俩终于来到汉口，准备应招。不料，被宪兵挡住，抬头一望，桥头挂着“军事”的牌子，弟兄俩立时垂头丧气。此时兄弟俩身五分文，不得不再一路乞讨回家：返程的路上金柱的两脚全打了疱，再加上患了痢疾，一步也走不动了。表哥听说附近有座寺院，名叫洪台寺，住持仁广法师大慈大悲，于是就背着表弟来到了洪台寺。果然，金柱在客堂向仁广法师诉说了少丧双亲和流浪他乡乞讨，身染重病的不幸身世后，仁广法师当即吩咐僧值把他们兄弟俩安排在后院疗养。七天后，金柱病愈，兄弟俩向仁广法师再三道谢。仁广法师说：“不用谢，普度众生是出家人份内的事。”说罢，从钱袋里掏出两块大洋，交给金柱：“这是众僧的心意，请收下，今后若有需求，贫僧还会相助。”

金柱和表哥辞别仁广法师后，踏上了返乡的归程。一路上，金柱总是背颂着仁广法师教他的观音慈偈：“干处祈求干处应，苦晦常做渡人舟；万物皆空惟诚在，慈悲为怀德济人。”表哥发现金柱对禅学已十分执著，便间道：“金柱你是不是想当和尚?”金柱说：“当和尚就那样容易?不过，我在想，世上人如果都像仁广法师一样慈善，穷人不就得救了吗?”“是呀，咱们要是在十二年前认识他，父母也不会早亡，咱兄弟也不会当乞丐的……”

金柱和表哥又苦行了七天，才回到登封。刚一进村，就听一位邻居说金海昨天从兵营退伍回来啦。金柱听说兄长到家啦，高兴的跳起来，拍着手喊：“我哥回来啦，我哥回来啦。”金柱充满希望的往家里跑，一进门，却让他大吃一惊：哥哥头上裹着绷带，凝结着干枯的血迹；右臂用绷带盘起。左腿还打着石膏，床边还放着拐杖，面色憔悴。金柱走近金海，亲热的说：“哥，可把你盼回来啦。”金海伸出左手拉住弟弟，热泪盈眶，“哥哥也想你呀!”兄弟俩抱头大哭。

金柱担起了操持家务的重担，起早睡晚，任劳任怨，一日三餐，都端给哥哥吃。但更辛苦的是地里的活，积肥，送肥得一锨一锨的挖，种上冬麦，还得施肥、锄草等等。里里外外，全靠这个十二岁的金柱操劳。在金柱的护理下，哥哥的病很快痊愈了。

1937年，刚刚过了春节，兄弟俩就商议外出打工。金海于正月初十去南阳打工，金柱则留在家里为本村一富户放牛。过年期间，金柱用卖甘蔗赚来的一块大洋去白马寺请了一本《金刚经》，抽空阅读，自我修行。自给东家放牛那天起，就常骑在牛背上看书颂经，有时还情不自禁的念出声来，越念越感有趣。从此，这位内向少言的苦孩子日趋变得开朗自信。

一天，东家的少爷去西坡玩，看到金柱坐在牛背上自在的看书，感到羡慕，又很嫉妒，于是就大摇大摆的走到金柱面前，傲慢的说：“穷鬼，你给我下来!”金柱毫不理睬，只管看《金刚经》。少爷暴跳如雷，从地上拣起一块石头，向金柱砸去，哪知金柱手疾眼快，伸手反拍石头，石头恰好击中了少爷的脚，这下可惹了大祸。少爷一拐一拐的回到家里，先告了金柱一状，说穷鬼故意用石头砸了他的脚，东家婆听后大怒，带了两个伙计赶到西坡，不分青红皂白，把金柱从牛背上拉了下来，打了个半死，然后扬长而去……在地里干活的百姓，对东家仗势欺人，蛮不讲理，早已恨之入骨。扶起金柱护送到家里后自发聚成了百余人的队伍，冲到东家为金柱讨公道，狡猾的东家也感理蹦，不得不答应先为金杜治疗，并加倍付给工钱。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