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敏和她的两个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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弃婴

小敏有两个父亲:一个是山村跛腿鞋匠,一个是城里国营工厂工人｡小敏对同学们从不提鞋匠父亲,只说父亲在城里｡在小敏的学籍档案中,家庭关系那一栏赫然写着:父亲,工人｡鞋匠是养父,工人是生父｡

十年前,鞋匠捡到一个弃婴｡弃婴看上去有病,气息奄奄｡孑然一身的鞋匠把弃婴抱回了家｡鞋匠挣的钱极少,花得就抠门｡小敏从没穿过漂亮衣服,就连掉在桌上的饭粒,鞋匠都粗声粗气地让她吃掉｡小敏认为养父太吝啬｡鞋匠咬牙让小敏坚持读书｡

小敏觉得自己太苦了,无奈中联系上了生父｡生父家虽然子女很多,但对她却很热情,说当初抛弃她,是以为她病得没救了｡小敏从生父家带回很多旧衣服穿在身上,在农村仍然显得时髦｡小敏对养父说,他家不要的东西都比我们的强!鞋匠怅然地望着小敏,无言以对｡

小敏考上了大学｡临行前,鞋匠杀了一只正下蛋的母鸡,算是庆贺,并掏出多年积攒下的皱皱的数千元毛票递给小敏,说这是几年的学费｡小敏说,恐怕不够吧?鞋匠说,你还可以打工赚钱嘛!

公主

生父把小敏接到城里,办了十桌喜筵,祝贺的人络绎不绝｡小敏跟着生父逐一向来宾敬酒｡生父对客人说,小敏一直在老家乡下长大――没说是被他遗弃的,更没提起跛腿养父｡那天,小敏收到了有生以来最多的贺礼｡

生父给小敏的钱比养父多多了｡小敏在鞋匠面前就像骄傲的公主｡鞋匠说,生父爱你就好｡小敏说,你十几年给我的钱没他一次给得多,我将来工作后把你给我的钱还你｡鞋匠酸楚地说,我养你,并不图你回报｡我挑着摊子回家听你喊我一声爸,我的心就热乎乎的……小敏并不理会,她在数生父给她的钱｡

小敏的学校在生父居住的城市里,她和生父一家热热闹闹,极少再回鞋匠那里｡鞋匠实在想小敏,就带着她爱吃的东西搭车来学校看她｡小敏见到养父,慌张地把他拉到墙角――她怕同学看到养父的跛腿｡

一天,身体一向不好的小敏突然晕倒在学校｡生父带着小敏去了医院,结果查出患了尿毒症,或者肾移植,或者每周透析,否则,小敏将不久于人世｡肾移植,要花二十万;透析维持生命,更是无底洞｡生父为难了｡

鞋匠心急如焚地赶来,他心疼地盯着危在旦夕的小敏｡生父说换肾要花二十万,普通的工人家庭,到哪去弄二十多万啊!即使是透析,仅存的那些钱也支撑不了几个时日｡家里人都做了检查,谁的肾都不配型｡鞋匠也做了检查,仍不匹配｡鞋匠叹气,流着泪走了｡

一切都不曾改变

一天,鞋匠兴冲冲地回来了,他说,小敏有救了!他联系到了失散多年的在台湾的表叔,表叔让他去广州相聚,并愿意帮助小敏治病｡生父一家人欢天喜地把鞋匠送上了南下的列车｡

生父收到了鞋匠汇来的十五万元钱,再加凑来的几万元,交齐了手术费｡医院也很快找到了合适的肾源,配型成功｡

小敏顺利地进行了肾移植｡

鞋匠来医院看望小敏｡鞋匠变得又黑又瘦,大家问何故?鞋匠喜形于色地说,他天天陪表叔去观光､去旅游……折腾的!大家羡慕不已｡鞋匠说,他先回老家把屋子打扫打扫,然后接小敏回家｡

小敏出院好多天了,鞋匠都没来城里接小敏｡

有人给小敏打电话说,你快回家吧,你父亲病了｡生父陪小敏来到鞋匠身边,见鞋匠高烧不退,昏迷了过去｡生父手忙脚乱地把鞋匠送到医院｡医生为他检查身体时,悚然发现他腹部有一道长长的疤痕,那疤痕已严重感染……

鞋匠与死神擦肩而过,他慢慢地好了起来｡出院那天,他问小敏,我吝啬吗?小敏答,吝啬!鞋匠问,怎么吝啬?小敏答,吝啬得两个肾不用,只用一个肾……俩人都笑了｡笑着笑着,小敏泪流满面｡

小敏返校上课,鞋匠又坐在摊前修修补补,仿佛一切都不曾改变｡不同的是鞋匠的腰佝偻了许多,不同的是小敏再填写档案时,在亲属那一栏大大方方地写下了:父亲,鞋匠｡

(责编 丁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