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魁北克儒阿尔语兴衰回顾与解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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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 要: 魁北克的语言问贯穿魁北克的历史,其中最具典型性的就是围绕儒阿尔语的争论。本文全面追溯了儒阿语的来龙去脉,详细分析了由此引发的争论及其背后的社会文化动因,阐明了一种语言现象若被赋予过多的非语言“使命”,则必然会对语言的核心功能和自然演进造成负面影响。

关键词: 魁北克 儒阿尔语 “贬儒”派 “挺儒”派

魁北克人把魁北克法语视为其社会与民族身份的象征,把保护魁北克法语视为重要的责任。语言问题贯穿于整个魁北克的历史进程,围绕魁北克语言的争论从未停止,尤其是在社会政治文化发生变革的历史阶段,这样的争论尤为凸显。上世纪六十年代的魁北克正处在重要的社会转型阶段,关于语言的反思和争论层出不穷。其中关于儒阿尔语(joual)的争论尤为引人注意,因为它不仅涉及语言的使用,更涉及魁北克人的文化认同和归谁感的问题。

一、儒阿尔语产生的背景

儒阿尔语这一语言现象产生于上世纪初。魁北克农村地区出现劳动力过剩,大量农民涌向诸如蒙特利尔等大城市寻找工作。当时魁北克资本的积累、工商业及投资都被英语社群的企业家所控制,法语社群的经济严重滞后。在这样的经济形势的驱使下,进城的农民只能在讲英语的公司找到更好的工作。这些只会讲法语,更确切地说,只会讲乡野法语的农民,为了融入环境,在工作中沟通和交流,为了生存的需要,在法语和英语之间寻求一种折中的方法:以法语的句法与词法为基础,加入英语的单词、短语及表达方式。在乡间法语与商业或工业工作环境中的英语碰撞下产生了一种语音、语法不规范并夹杂着大量英语词汇的大众口语——儒阿尔语,随后儒阿尔语迅速蔓延和传播。

二、儒阿尔语之争

1961年魁北克自由党(Parti Libéral)在大选中获胜,象征着传统主义和因循守旧的保守党下台,魁北克开启了一个变革的新时代。魁北克人意识到自己已远远落后于说英语的邻居们,落后于其他西方社会,认识到自己在政治、经济和文化方面所处的地位,开始了一系列的变革,这就是魁北克上世纪六十年代著名的“平静革命”(Révolution tranquille)。“平静革命”将魁北克的语言问题推到了台前。深知语言是身份的象征及文化的特别载体的魁北克人的语言意识开始觉醒,对魁北克的语言问题开始进行反思。在这样的社会背景下引发了关于儒阿尔语的争论。

(一)“贬儒”派

儒阿尔语之争始于二十世纪五十年代末关于魁北克法语口语质量的争论。1959年10月21日,时任蒙特利尔《责任》(Le Devoir)报主编的安德烈·罗朗多(André Laurendeau)在该报发表短篇檄文《我们所讲的语言》,他哀叹身边年轻人所讲的法语质量低下:“我的四个孩子、我的侄儿侄女,以及他们的朋友,都在讲儒阿尔语。”这“儒阿尔语”一词首次出现,因此被看做是罗朗多的发明。

这里有一个非常有意思的现象值得关注:上文提到过儒阿尔语这一语言现象产生于上世纪初,而将其命名为“儒阿尔语”却是在半个世纪后。其实儒阿尔(joual)一词在上世纪三十年代已经存在,只是并不为大众所知。这个词来自于“cheval(马)”的变形,因为发音的问题,“cheval”变成了“joual”。短语“parler cheval”或者“parler joual”表示说话含糊不清。罗朗多使用“儒阿尔”命名当时的大众口语,可以看出他对这种语言现象厌恶的态度。

“贬儒”派的代表一般为魁北克的精英阶层、学者、教师等,他们追求语言的纯正。魁北克的法语口语是“落后的”、“退步的”,受到英语的“严重破坏”,有人甚至提出,要解决这一问题,必须尽快重新依附于祖国(法国),因为这是唯一的能够挫败这种地方性的“传染”力量,抵制英语的同化。

1968年,当时的加拿大司法部长特鲁道(Pierre Elliot Trudeau)用英语指责魁北克人讲的是“肮脏的法语”(lousy french)。这一言论引起了极大的抗议。1968年1月28日的一次讲话中,特鲁道表示讲如此糟糕的法语是不可能被赋予语言权利的。虽然特鲁道为法裔加拿大人,但是他是作为联邦政府的官员发出这番言论的。这从侧面反映了加拿大其他地区的人,尤其是英语社群对魁北克法语的态度。因此,英语社群在“贬儒”派占有一席之地。

“贬儒”派推崇的“标准法语”接近于巴黎精英阶层所使用的法语。上世纪六十年代初,魁北克成立法语语言署(Office de la langue fran?觭aise),制订并颁布《魁北克法语书面语及口语规范》(Norme du fran?觭ais écrit et parlé au Québec)。该文件体现了当时社会制订语言规范的主流理念:在词形、句法及语音方面,不接受与巴黎精英阶层使用的法语有很大的差异。这是一种理想化的理念。这种法国化规范在当时那种寻求和强调魁北克民族特性的社会氛围中并不能得到全体社会成员的认可。

(二)“挺儒”派

“挺儒”派的主要代表为“决意派”(l’Ecole de Parti Pris)①的作家,他们主张用儒阿尔语进行文学创作。如果说“贬儒”派语言纯正主义者将儒阿尔语贴上“退化”、“含糊不清”、“肮脏”等标签丑化它的话,那么“决意派”的作家或文学家们则将它奉为创作民族文学的工具。他们强调创作应该从魁北克的现实出发,反映魁北克的现实生活和社会生活,不要缅怀过去;强烈渴望社会变革,改变法裔加拿大人受英裔加拿大人和美国人的双重压抑“殖民地”的处境。而儒阿尔语在他们看来是最能反映魁北克人政治、社会及经济状况,体现民族的特性的强有力的工具。

“决意派”的代表作家作品有:雅克·雷诺(Jacques Renaud)的《被压干榨尽的人》(Le Cassé,1964),安德烈·马诺尔(André Major)的《未加工的宝石》(Cabochon, 1964),洛朗·吉鲁阿(Laurent Girouard)的《不人道的城市》(La ville inhumaine,1964)等。这些小说呼喊出魁北克人告别过去,面对现实,展望未来,确认自己民族身份和民族特性的心声;表达出因语言等问题而造成的无法摆脱的困境,对文化属性和民族属性的现实的强烈不满;迸发出锐意改革,追求自由和人道的民族意识。这些小说都是用儒阿尔语写成的,着力唤醒大众,宣泄内心的不满和决意。他们三人都认为儒阿尔语是被压迫者的语言、反抗的语言和痛苦的语言,有时三者兼而有之,给人一种杂烩的滋味。这种杂烩具有爆发力,能够表面出魁北克人的心声和向往。

当代魁北克和加拿大作品最多、影响最大的戏剧家米歇尔·特朗布莱(Michel Tremblay)也是儒阿尔语的忠实拥趸。1965年他创作的生活喜剧《姑嫂们》(Les Belles-Soeurs)是魁北克最有代表性的儒阿尔语作品。起初,剧本由于使用“粗俗的”“吐得掉渣”的儒阿尔语,遭到了剧院的拒绝和评委会的否定。但它强烈的现实打动了雅克·戈德布(Jacques Godbout)等著名作家和戏剧家,作品得到了他们的大力推荐。《姑嫂们》取得巨大成功,成为魁北克戏剧史的一个里程碑,特朗布莱一举成名。他曾经这样评价儒阿尔语:“我们不需要为儒阿尔语辩护,它可以自我辩护。这样的争吵毫无意义。那些诋毁儒阿尔语的人就随他们去吧,他们自卑,或者附庸风雅,或者愿意在文化上被殖民。让他们大声叫嚷吧,他们的吵闹不会影响到我们完成使命。儒阿尔语健康充满活力,它从未像现在这样富有活力……如果有人以儒阿尔语为耻,他就是以他的出身、以他的种族为耻,以是魁北克人为耻。”(La Presse,Montréal,1973/06/16)

儒阿尔语的拥趸们将儒阿尔语视为魁北克语,认为只有儒阿尔语可以彰显魁北克民族的个性,体现其民族文化。儒阿尔语在魁北克的文学领域起到了一定的文化主导作用,它希望大家能够倾听魁北克,倾听这一片还未被真正了解的土地的心声。有人认为,儒阿尔语的创作带来了自由和解放,因为它象征着精英阶层统治的告终,也象征着魁北克人摆脱了对自己语言的自卑情节。但是通过儒阿尔语倾听到的魁北克是片面的,毕竟它代表的是阶层城市的无产阶级、工人阶级,这绝不是魁北克的全部。

儒阿尔语在二十世纪七十年代末逐渐淡出魁北克文学。随着魁北克社会的发展,城市的无产阶级悄然发生变化,他们在政治、经济等方面都有了更多的权利,这也是“平静革命”等一系列改革所取得的成效。工人阶级变成了中产阶级。儒阿尔语被赋予的反抗压迫、争取权利的社会意义也随之消失。

三、儒阿尔语:耻辱还是骄傲?

儒阿尔语现象是一种中性的语言现象。它最早产于蒙特利尔的工人阶级当中,是建立在二十世纪初的特定的社会背景下的魁北克法语的一种变体。因此,“贬儒”派或“挺儒”派只是根据所需赋予其主观色彩,将其“妖魔化”或者是“神圣化”。

“贬儒”派在批评儒阿尔语时,并没有重视社会背景和历史原因,只是一味地贬低魁北克的大众口语,并且将其与其他地区尤其是法国的口语进行比较。很多魁北克人原本已经因受到英语这一强势语言的威胁而为自己的语言感到自卑,精英阶层同胞的批评无疑是雪上加霜,更加剧了自卑及自我贬低。语言学家克罗德·波瓦利而(Poirier)认为对多数魁北克人使用的语言进行批评,那是无济于事的。他建议使魁北克人认识到所用语言产生的原因和根源,这样他们就会更好地进行表达。“更深入的了解我们的语言,尤其是它的历史,我们就可以调整魁北克人对自己的看法”(Poitier)。

“挺儒”派试图通过儒阿尔语寻找和构建魁北克人的民族身份。而“正是这种‘创造’民族个性和文化的理念,使那个贴着‘变质的语言及法裔加拿大民族退化的象征’的儒阿尔语摇身一变成了象征着魁北克民族诞生(或重生)的儒阿尔语”(Kirsch 35)。在很短的时间内,儒阿尔语被打造成魁北克历史、殖民统治失败的象征。从这个角度看,儒阿尔语其实被赋予了很多语言之外的因素,才有了它“民族身份的象征”这一头衔。如果只从语言的角度考虑,作为魁北克法语的一种变体,并且是口语,它就不可能成为整个魁北克民族的语言。

无论是“挺儒”派还是“贬儒”派,都试图左右这一语言现象的自然传播和自然演进,都在以一种强制的方式设定这一语言的社会角色及社会功能,反而忽略了它在特定历史阶段在社群内外的最基本的沟通功能。儒阿尔语之争在上世纪七十年代末逐渐落幕。但是儒阿尔语仍然保持其方言的模式在一定的范围内传播,它既没有成为魁北克语,又没有对魁北克法语的纯正性产生颠覆性的影响。这种强制性的做法无论出于什么样的目的,其结果都无法对语言的自然发展产生决定性的影响。这一点值得语言工作者和语言政策制定者关注和思考。

注释:

①“决意派”是因1963年出版的《决意》杂志和1964年成立的《决意》出版社而得名,是六十年代魁北克社会和魁北克文学民族进程中一个重要的里程碑。

参考文献:

[1]CORBEIL,J.C.“Une langue qui se planifie,”Le fran ais au Québec–400 ans d’histoire et de vie Michel Ploudre and Pierre Georgeault.Montréal:FIDES,2000.

[2]DRAPEAU,Jean.:Jean Drapeau vous parle.Montréal:Editions de la Cité,1959.

[3]KIRSCH,Chantal.L’utilisation symbolique et politique du “joual” et du fran ais québécois entre 1963 et 1977:aper u,Des analyses de discours Diane Vincent.Montréal:Actes du Célat,1989.

[4]LI,Shuhong.La Révolution tranquille au Québec,Le Québec vu de Chine Li Hongfeng and Fu Rong.Beijing: Foreign Language teaching and research Press,2006.

[5]POIRIER,Claude.Dictionnaire historique du fran ais québécois:monographies lexicographiques de québécismes.Sainte-Foy:Presse de l’Université Laval,1998.

[6]ZHANG,Dan.L’Office québécois de la langue fran aise au regard de la Charte de la langue fran aise,Le Québec vu de Chine Li Hongfeng and Fu Rong.Beijing:Foreign Language teaching and research Press,2006.

[7]方仁杰.魁北克法语语言与文化.北京:光明日报出版社,200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