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山的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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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月独照，如银银弯刀。清凉的月光洒在路边的荆棘林，刻出漆黑的影。遗落在地上的枫叶被风卷起，片片高飞，片片下落，飞尽了韶华，落尽了西风……

转眼间，我来永州已经三个月了，长安的歌舞声渐渐离去，如千年恍世般遥远，陪伴着我的唯有杜康。三个月来，我提着酒日日攀登，亦醉亦醒。攀到山顶时，往往“月明星稀，乌鹊归巢”，山林一片静寂，只有风穿过我的袖口。吹乱我的头发，我轻袂欲飞。每到这时，我丝雨般的愁绪就会像落寞的鸟儿，飞在灰白色的天空里。融入余晖淡淡的夕阳下，徘徊前进。

回到家的时候，已是深夜。我倒在山上，醉得不知归路，妻与年迈的母亲便掌灯来寻。她们将我拉起，缓慢地扶着我回家。她们的眼神里，有埋怨和不解。她们在埋怨我狼狈地沦落于此，拿微薄的薪俸去醉酒，去挥霍。她们却不知晓，我已不再是原来的那个柳河东。她们怎能了解峨眉高处不胜寒之苦!我走进了一片森林，四周绿莹莹的眼睛射出强光，我，睁不开眼。

我十年寒窗，只为在金銮殿上为民请愿，为天下百姓申苦。我是陛下的灵耳、明眸，陛下您怎能龙眉一皱，弃我不顾呢!

我登上山顶时，常常想，当年的曹孟德哪儿去了?当年，孟德败走华容，心中常悲苦。他悲苦的不是壮志未酬，而是无才为用以酬志。孟德说“青青子衿，悠悠我心”，孟德跣足见许攸，赠赤兔与关羽……果真是“周公吐哺，天下归心”。如今，孟德却已随风而逝。

欲把心事付瑶琴，可是知音少，弦断有谁听?

我抬眼仰望阴霾的天空，慢慢走下山去。刚走不远，看见妻子正伫立在半山腰。她看着天空，眼里满是惊奇。

“子厚，你看啊，天上的彩霞好美!”她招呼我过去。就在那一刹那，我惊呆了。西山的天空上霞光满照，才一会儿工夫，吞噬了阴霾，只有照亮天空的炫目之美，就像长安最华美的绸缎。

我定睛望着天空，心事仿佛释然了。我几月来如此的不堪是多么愚蠢。我面对贬谪。整日纵情山水，又是多么可笑。流水亘古地流，有三十年河东，还有三十年河西。我人生的这些不幸，其实就像掉进小石潭的石子，一圈涟漪之后，水依然如镜般平静。也就像西山的天空，有阴霾，也有灿烂，正因为包容了一切，所以美丽。我何必因为人生暂时的阴暗而忽视生命的灿烂呢?

是啊，西山的天空，总是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