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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入法”的阐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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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确“理解”和“运用”祖国的语言文字是语文科的基本要义,文本既是理解的对象,更是运用的基础,如何透彻地把握文本是学生获得阅读素养的关键,宋代的陈善对进出文本的机制进行了相当完备的论述,展现出相当的科学性,本文拟对此作出阐释,以求匡正阅读教学中的混乱现状。

一、“出入法”的四层构型

“读书须知出入法。始当求所以入,终当求所以出。见得亲切,此是入书法;用得透脱,此是出书法。盖不能入得书,则不知古人用心处;不能出得书,则又死在言下。惟知出知入,得尽读书之法也。”①

检视陈善的出入法,它在构型上大致有四层,即求入、求出,怎入、怎出,为何入、为何出,知出、知入。从逻辑上看,它呈现出是什么(求入、求出)、怎么样(怎入、怎出)、为什么那样(何入、何出)、结果怎样(知出、知入)的逻辑关系,形成了一个完整的认知体系,清晰地勾画了出入法的层次型模。

(一)“求入”“求出”:读书根本大法

“读书须知出入法”,陈善开门见山地指出出入法对于阅读的重要价值,同时,也激起读者对出入法的心理期待。接着他转向读书本体,认为读书的真谛在于入书和出书,这里有两个关键词成为读者把握读书真谛的“钥匙”,一是“求”,二是“所以”;“求”是指阅读前的阅读心理准备和心理期待,“所以”是指入书、出书的方法和理由,既要明白入书、出书方法是什么的问题,还要清楚为什么选择此方法的问题。这句话除了字面意思之外,还隐含着文本至上的思想,也就是说,始入终出的标准必须以文本为基准,而非文本以外。“求入”“求出”从整体上描述了出入法的规范,回答了出入法是什么的问题。

(二)“怎入”“怎出”:呈现出入标准

“见得亲切,此是入书法”。“亲切”一词成为入书标准的词汇, “亲切是亲近切实的意思”。②然而,从字面意思和惯常用法来看,“亲切”似乎不能用作标准,“标准,衡量事物的准则。”③标准代表着可测量、确定性,“亲切”是一个模糊性词汇。事实上,这恰恰反映了陈善对阅读特质的认知,他认为读书是为了获得圣贤正理,而个体在通达圣贤正理的心智上是存在差异的,经典之作,是作者对个体与客观世界互动中产生的生命经验的高水平提炼,也就是客观世界的主观性转化——理,阅读者在理解圣贤正理上肯定存在着千差万别,如何确认他或她入书了呢?陈善给出的标准就是阅读者与作者在文本上的共鸣,正如朱熹所说:“使其言皆若出于吾之口,使其意皆若出于吾之心。”④从这个意义上讲,它又是一个非常确定性的标准,因为它考虑到了阅读者的个性差异。

标准的合理性决定着标准存在的可能性,但标准还应有具体的内容,陈善的入书法在标准内容上存在着两个层次,一是“见得”,指涉的是文本文字,即对文本文字的“见”,它规范的是“对什么”的准确理解,这是对象性标准内容。“亲切”, 通过文本认知,反映出阅读者与作者生命经验体认上的一致性,这是程度性标准内容,对象性和程度性内容标准构成了陈善的入书标准。

“用得透脱,此是出书法”。 陈善的出书也有两层内容标准,一是 “用得”,这是对象性标准,它的对象已不再是文本,而是文本材料和精神的位移,即书外之用。二是“透脱”,即阅读者对文本理解后的脱离,即不拘泥成规和书本,是程度性内容标准,出入法的标准展现出两个层次的内容,即在“见”后的“用”,变作者(亲切)的为读者(透脱)的。

(三)“何入”“何出”:论证出入法理

“盖不能入得书,则不知古人用心处;不能出得书,则又死在言下。”双重否定等于强调性肯定,陈善用警示性后果强调入书、出书的价值,让人毋庸置疑、振聋发聩。它是陈善对出入法合法性论证的内容,“不能入得书”,说明读者与作者的心路不一致,作者的“言外之意”无法把准,即“不知古人用心处”。因此,入书可谓是入心,它体现着读者与作者在情感、思绪、经验、言说上的一致性,只有这样才能准确掌握作者的真实意图,否则,根本就接近不了作者,可谓是咫尺而天涯。“死在言下”,这里有两层意思,一是表明读书的目的不是为读书而读书,而是为运用而读书;二是不领会作者精神实质的运用是一种不具生命力的照抄照搬。

我们变换了一下说法,“入书,能知晓古人的用心;出书,能使古人言语获得新的生命力。”这样,陈善的意思就更加明了,它清楚地显示了出入法的基本效用,即开始要找到入书的门径,进而弄清古人的用心,体现出“活读书”的理念;终了要把古人言语及言外之意投放到新的时空中,使之获得新的生命力,正应了“读书活”的古训。陈善弃去一般肯定形式而用强烈的否定句式来表达,旨在强调出入法对于阅读所具有的生死存亡作用,语气掷地有声、不容置疑。

(四)“知出”“知入”:明确统整地位

“惟知出知入,得尽读书之法也。”这显示了出入法的统领性作用,从陈善对出入法的阐述来看,它既是一种具体的阅读方法,更是读书的一个基本法则。说其是一种读书方法,是以它的个性而言的,它和涵泳法、不求甚解法、整体感悟法等同样作为读书的技法而存在,存在着特定的程序、鲜明的手段和有别于“它法”的特质,就出入法作为一种方法而言,它告诉读者,开始时要认清门槛,结束时要寻机脱离,这样既能对文本准确地理解,又能在吃透文本皮壳和骨髓后生动地运用,使阅读活动有序进行,阅读效度得以提高。

这是出入法作为方法存在的层次,同时,它又存在着读书法则的内涵,每一步不但告知程序如何,还要对其程序追问个为什么,“之所以”“不能入”“不能出”、“得尽”等语词的表述,对其价值作用、实践效果、读书规律等几个方面进行了论述,形成一个完整的阅读型模,体现出其作为法则的合法性论证。

二、“出入法”的三大特质

从陈善对出入法的描述来看,呈现出三大特质:一本于文本;二两层一体;三根本大法。

(一)本于文本

何谓“文本”,汉文指文字作品,英文指text。从传播学的角度,文本包括纸质的和电子的;从作品体裁看,文本包括文学和文章。为何“本于”,出入法的创造者陈善身处南宋?对于儒家文化的发展来说,南宋是一个重要的发展阶段,程朱理学就是儒家文化发展高峰的标志性成果,它作为时代的共识和主流而存在是必然的。因此,在“圣贤正理”的理解理念上,忠实于“圣贤正理”和不可随意解读是程朱理学不容侵犯的底线,朱熹说过:“圣人言语,皆天理自然,本坦易明白在那里。只被人不虚心去看,只管外面捉摸。”⑤文本成为人们弄清圣贤之意的根本,散心在外、先存意思是不可能获得圣贤之意的,因此,南宋学者们提倡虚心涵泳、切己体察。再则,从文本理解的技术上看,也无法不本于文本,宋代学者把文本理解分为两层——文意和义理,“读书以观圣贤之意;因圣贤之意,以观自然之理。”⑥文意是语言文字所表达出的作者之意;义理是作者之意所揭示出的自然之理。没有对第一层次文意的理解就无法获得第二层次的义理,文意的理解是前提性的,具有十分重要的作用。对文意的理解也不是轻而易举的,“圣人言语,一重又一重,须入深处看……去尽皮,方见肉;去尽肉,方见骨;去尽骨,方见髓。”⑦就阅读目的和技术而言,文本是调动人阅读情感、阅读心理、阅读行为、阅读层次的最核心要素,读书,读圣贤之书,就是对文本价值的最好阐释。陈善要求对圣贤之书要本于文本的思想,虽存在着时代性的限制,但本于文本确实是阅读的根本,否则,读者就会游离于阅读之外,收获甚微。

(二)两层一体

“见得亲切,用得透脱。”“亲切”,指心贴于文本上,排除杂念,把意思看得通融,这样就能找到进入文本的路径。朱熹也用到亲切:“且所贵乎简者,非谓欲语言之少也,乃在中与不中尔。若句句亲切,虽多何害。若不亲切,愈少愈不达矣!”⑧陈善和朱熹都把“亲切”作为理解的标准,旨在说明不刷干净头脑专心文本,是很难摸到文本语势的,因为文本有大本大原处,有大纲大目处,有枝枝叶叶处,不忠实醉心于文本,怎能找到进入的门径?

“透脱”,指的是理解文本文意和义理基础上的运用,而不是脱离文本的随意阐发,朱熹也曾有过精彩的论述:“看文字,须要入在里面,猛滚一番,要透彻,方能得脱离。若只略略地看过,恐终究不能得脱离。”⑨对文本文意和义理的把握是为了运用,把握得越透彻,脱离得越顺利,运用的目的是通过理解圣人之意,更好地把握自然之理,圣人之意是自然之理的言语赋形,不能通透圣人之意,就根本无法理解自然之理,也就死在了古人言下。

出入法的出入标准是理解和运用的统一体,它是符合阅读内在规律的。我们可以梳理出这样两条思路:一是文本内含文意和义理两个层次,文意是语言文字所表达的语意,而义理是通过文意揭示的自然之理,自然之理肯定是书外之物;二是阅读目的是为了突破文本的两个层次,理解文意就要入书,要想入书,必须贴心聚神于文字上,忠实于文意,这样才能准确把握文意,把握文意是为了获得自然之理,获得了自然之理才算完成最高层次的阅读目的。因此,入书是为了出书,出书必须以入书为基础,入书是为了理解文意,理解文意是为了通晓义理;不能入书,文意就无法理解,义理更不用说;不能出书,自然之理就无从知晓,反而受困于作者文意。因此,出入标准是忠实于文本内涵下的阅读理解和运用的有机统一体。

(三)根本大法

出入法内在地反映着文本特质和阅读层次,它从阅读角度揭示文本的内涵组成——文意和义理,文意是通过文本的语言文字得到的,义理是通过文意的延伸得到的,阅读的目的就是由文本的外壳进入到骨髓,其出入机制与文本内在结构组成是一致的,体现着规律揭示的特点。另外,陈善从出入法的要求、标准、价值、作用、地位几个方面进行了系统阐释,构成了完整的体系,具有法则的性质。出入法不但清晰地亮明自己作为一种方法而存在,而且科学地宣示着自己揭示规律的法则气质,对各种读书法有着统整作用,正如陈善所概述的那样“知入知出,得尽读书之法”,由此可见,出入法是读书的根本大法。

三、出入法的三大启示

“两个向前看”是母语学科研究的基本理念,即“向前人看”和“向前沿看”。“向前人看”,历史长河中的许多经验是经过人们长期实践积累形成的,具有旺盛的生命力,展露着实践的意蕴和科学的气质,对此进行挖掘、整理是尊重传统和不隔断历史的表现;“向前沿看”,母语学科要想发展也需要汲取其他学科最新的科学成果,这样也才能更具活力。兼有具体方法和基本法则两重身份的出入法,就是“向前人看”的研究范畴,它至少有两种思想值得当前阅读教学的借鉴。

(一)本于文本——文本上的理解

本于文本是出入法的重要思想,它虽有着“忠于圣贤正理”的时代烙印,但从文本特质和阅读层次而言,本于文本是出入法带给我们的宝贵经验和重要提示。本于文本首先要忠于文本,忠于文本就是对文本拥有敬畏之心,这就关乎着阅读态度、阅读心理问题,古人云:“读书不可不敬”,就是要平心静气,要耸起精神,树起筋骨,不要困,如有刀剑在后一般。朱熹也说:“读书有个法,只是刷刮净了那心后去看。”⑩讲的是读书前心中不要先有个意思,要忠于文本。其次,在阅读实践中要下苦功夫,读人文字犹如猛将用兵、酷吏治狱,不做到极致不罢休。

“文本悬置” 成为当前阅读教学的最大问题,教学方法上,以讲代读、多讲少读的痼疾难改,学习形式上,以声音、图像替代文字的风气日盛,内容设计上,用走程序替代内容理解的现象普遍。例如,教师讲《鸟的天堂》就在多媒体上先呈现一棵大榕树、讲《女娲补天》就放映一段女娲补天的视频、讲《天鹅的故事》先给出一个天鹅的画面等等,这些都是先入为主的表现,它消解了语言文字的表现力,也夺去了学生品味语言的兴趣。

一位教师讲《女娲补天》:

当你从题目中读到“补天”时,你想知道什么?

为什么补天?

怎样补天?

为什么要补天?

结果是怎样的?

(注:以上问题是在教师的引导下提出的。)

从形式上看,问题的序列性很强,教师可以很好地讲下去。但问题的提前提出势必会影响学生阅读的心理和着力点,他们都在找问题的答案,而不是理解文字和品味文字背后的意蕴,是一种典型的程序化现象,其实质是游离于文本之外。

凡此种种,都违背了语文科教学目标的基本要求——“正确理解和运用祖国语言文字”。

(二)顺文而入——缝隙中的门径

凡文学或文章里面都有路子,即平时所说的文路、思路或语脉,读书的基本法则就是找到缝隙进入文本,朱熹曾说:“读书,须是看着他那缝隙处,方寻得道理透彻。若不见得缝隙,无由入得。看得见缝隙时,脉络自明。”11找到入书的门径是读书的关键,入书的门径是在阅读中找到的,陈善把“见得亲切”作为入书的标准,直接强调“见”,就是对阅读行为的强调。当下的阅读问题恰恰出在这里,教者往往不是在阅读中搜寻蹊径,而是事先预设门径的存在,或题目或开头或结尾等等,阅读教学的进程就变成了用文本材料证明预设门径的流程,这样入书门径就成了阅读的目的,是为证明而阅读,阅读课就成了证明课,教师自然也就成了逻辑推理者,读,非常自然的被消解于无形中,阅读教学无阅读就成了普遍性现象,这看起来非常奇怪的事情,其实一点儿都不奇怪,是完全可以预想到的。入书门径是理解文本的手段、过程,并是在阅读过程中发现的,绝不是预设的,更不能作为阅读目的而存在,陈善“见得亲切”中的“见”字很好地诠释了这一点。

怎么才能入书呢?朱熹的三“见”,是对入书方法的精妙阐释,

他说:“读书,去尽皮,方见肉;去尽肉,方见骨;去尽骨,方见髓。”这里有两层意思,一是“读来读去”,书是有内在结构的,必须读起来才能来来去去,才能层层深入;二是“推陈出新”,读一读,明白了一层意思,再读读,看看在前一层意思的基础上有无新意产生,若有,就是进了一层,依此下去,新意迭出,层层深入,文字背后的东西逐步浮现出来,直至白纸黑字变成活生生的生活景象。这给我们重要的启示——路是走出来的,文路是读出来的,不断浮出的新意就是前行的路标。

(三)脱于文本——理解上的运用

脱离文本的本质是阅读层次的递进,即从第一层次文意的理解到第二层次义理的通晓,也就是从作者语意到其所反映的自然之理的递进。因此,运用必须是在理解上的运用,出书的标志,是运用中所表现出的自然之理与文本中的自然之理实质的一致。

在当前的阅读教学中,这方面问题最大,具体表现在两个层次上:一是教师在阅读教学中不忠于文本的理解(或称为“我主张” 性的理解),在文本理解之前自家先有个意思,这个自家意思或从教参上搬来的,或想当然来的,或从新课改上牵强附会来的等等,总是千方百计地把文本包在自家意思的套子里。

例如一位教师讲《藏羚羊的故事》,他心中先有一个“保护生态”的意思,结果教学设计的流程就成了:司机见羊——羊的表现——科考队员的表现——我们应该怎样。这样不可能真正进入文本,更不用说出来了,学生脱离文本,只能带着迷茫的表情附和着教师的生态教育。

如果我们忠实于文本,感悟就会截然不同:

“忽然,一只藏羚羊从对面的草坡上飞奔而下,一直奔到狭窄的路中央,‘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在一个土坑附近,躺着一只气息奄奄的小藏羚羊。它的一条后腿,正在向外渗着血水。”

“那只老羚羊纹丝不动地跪在车前,并用一种乞求的眼神盯着他俩。它缓缓站起身来,一步一回头地往草坡上走。”

很显然,这是在展示伟大、纯粹、本能性的母性特质,这是所有动物所共有的,当然也包括人。学生在文本上着力后,一定会激发他们对生命经验中伟大母性的认同感,本能使之然也,他们头脑中会有许多伟大母性的图示闪现,这时候,更多的言说诉求就会在其心中产生,内在的言说诉求与外在的“出书”体现出同质性,出书就成了自然而然的事情了。

《天鹅的故事》能很好地说明这一点,当天鹅用自己的身躯撞开冰层时,教师带领同学总结天鹅的表现时,概括为“团结”“勇敢”“拼搏”“果敢”等等,突然有个学生说:“傲气!”这是一个准确理解后运用的语词,天鹅撞开冰层后所展示出来的样子,就是居功自伟的形态,它具有相当的普遍性,肯尼亚迁徙的角马头马在渡过有凶险鳄鱼的马拉河后,总是在岸上犟头撒欢,显示出成功后高傲的样子;我国西南苗族妇女一旦做了母亲,马上梳起高高的发髻,以标示自己做出了贡献。

从文本的白纸黑字中能读出活生生的生活画面,这不但入了书,而且出了书,更须强调的是,它是理解上的运用,没有对文本的准确理解,不可能概括出“傲气”这一语词的。

注释:

①陈善:《扪虱新话(卷四)》,上海古籍出版社, 1995年版第864页。

②③中国社会科学院语言研究所词典编辑室:《现代汉语词典(6)》,商务印书馆,2012年版第1050、83页。

④⑤⑥⑦⑧⑨⑩11黎靖德:《朱子语类》,中华书局,1981年版第168、197、162、172、192、163、177、162页。

[作者通联:河南周口师范学院中文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