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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年挣扎与彷徨书法家为何成了“绝症凶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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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场小手术,他失去了说话功能

如果不是因为那场手术,龚美华以为,丈夫的事业将一直红火下去,他们的晚年也必定是安定幸福的。2006年,49岁的王宝沼已经是北京知名的书画家,北京英东书法学院院长。同时,他还在北京望京北、来广营、画家村等地开办了自己的工作室,可以说是人生“如日中天”,事业“蒸蒸日上”。

命运的转折来得是那么突然。2006年入夏后,王宝的噪子有些沙哑,两三个月过去了,仍不见好。

8月30日,在亲友的介绍下,龚美华陪丈夫去了北京同仁医院。一番检查后,结果出来了:喉癌!龚美华一时反应不过来,脑子里思绪纷乱:丈夫,癌症,家庭,死亡……她后来的感受是,很多事情只有摊到自家头上,才知道可怕与无奈。

好在接诊医生徐文是医院耳鼻咽喉科主任,40来岁,很有经验,她一再安慰王宝,让他别担心,说只需做个小手术。

回到家,夫妻俩都心绪难平。龚美华手脚忙乱地做饭,菜刀差点儿切破手指。她有点儿恼怒:现在最需要安慰的是丈夫,自己怎么这么不镇定?她转头看了一眼丈夫,他坐在客厅里正陷入沉思。龚美华放下手里的活,轻轻走到丈夫跟前,握住他的手――炎热的天气里,王宝的手竟然冰凉。龚美华安慰他说:

“医生不是说发现得很及时吗?你不要太担心,我们一定能治好的!徐文医生是国内知名的咽喉疾病专家,还是从美国留学回来的博士,这个手术对她来说是小儿科。她不是也让你别担心吗?”

王宝沼抬眼看着妻子,满脸无助。龚美华不断地鼓励丈夫:“我们应该相信医生。何况医生说术后不会影响说话,那就没问题了!”

2006年10月19日,王宝沼被推进手术室的时候表情平静。他上网查过,徐文是主任医师、副教授、博士研究生导师,兼任中华医学会耳鼻咽喉头颈外科分会青年委员会副主任委员、中华医学会耳鼻咽喉头颈外科分会嗓音学组副组长,是这方面的权威专家。这让他心里有了底。

然而,期望越大,失望越大。

手术结束后,医生遗憾地告知龚美华,王宝体内的癌细胞没有切除干净。想到癌细胞还在丈夫体内肆虐,龚美华难过不已。怎么办?丈夫还有救吗?但不管怎样,她都要坚强起来。

因为同仁医院没有放疗设备,王宝沼须转院放疗。龚美华不得不把实情告诉丈夫。王宝沼闭上眼睛,皱紧眉头,转过脸去。龚美华心揪紧了。

从2006年12月至2007年2月,王宝沼一直在接受放疗。夫妻俩对徐文医生做的手术充满疑惑:不就是一个简单的小手术吗,为何会失败?可这时候治疗要紧,他们还没有精力寻找答案。

2007年7月21日,王宝因呼吸困难再次到同仁医院就诊,检查后发现喉癌复发,堵塞了喉声门区,医院于第二天施行了“气管切开术”。虽然他对同仁医院心存疑惑,可是当时情况紧急,离同仁医院又最近,他不得不再次在同仁医院接受手术。

然而,不到一个月,打击再次降临。2007年8月10日,因病情加重,王宝最终在中国医学科学院肿瘤医院接受全喉切除手术,这意味着他从此失去说话能力。不仅如此,王宝沼颈部被开了一个小孔,插着直径约2厘米的人造气管用来呼吸和吐痰。

在王宝沼看来,自己从侃侃而谈、知识渊博、气质优雅的艺术家,变成“口哑身残”的人,再也无法回到正常的生活状态了。这对他的打击可想而知。龚美华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出院后,王宝沼一直躲在家里不见任何人,朋友想来探望他,他都拒绝。有电话找王宝沼,龚美华只好为他打圆场:“他不在。不好意思!”有朋友不顾王宝的反对,执意要来探望他,他也只是象征性地坐坐,就回避了。内心的悲苦,让他连礼貌性的笑容也没有。龚美华想,时间会弥合创伤,她对丈夫的消沉给予了极大的包容。她一面悉心照料丈夫的生活,一面积极鼓励丈夫用笔与人交流,鼓励他重拾爱好,像以往那样天天练习书法。

妻子的鼓励和安慰,给了王宝沼坚强起来的力量。经过不懈努力,他学会了靠食道的颤抖来发声。虽然咬字不太准,但龚美华已经能够大致懂得丈夫想表达什么了。王宝还慢慢起了胡须。他每天打理胡须,希望用胡须遮住脖子上的洞。为了让丈夫开心,龚美华甚至拉着50岁的丈夫和她去照了一组婚纱照。

然而,一个疑惑一直悬在他们心中:花了48万元的治疗费,换来的却是再也无法说话,这会不会是第一次手术失败造成的?王宝沼从《肿瘤病人想知道》一书里看到一段话:“肿瘤外科与一般外科手术有所不同,除要求术前有明确的病理诊断或术中快速病理切片确定诊断之外,肿瘤外科手术强调整块切除。”这让王宝沼认为,自己最终全喉切除,是因为第一次手术未将癌细胞清除干净造成的恶果。无望的交涉:何处申诉谁来做主

第一次和同仁医院交涉,龚美华和丈夫只想“解决疑虑”,讨个说法。他们拉上一个北大毕业的同学一起去了同仁医院。负责和他们谈话的人一再强调“该做的肯定都做了”。王宝沼认为对方是在敷衍,又几次前往医院交涉,龚美华每次都陪同前往,但均无结果。

他们希望主刀医生徐文主任能解释清楚为什么会出现这种后果。可去了几次医院,徐文主任都不在。龚美华说,正是医生的避而不见加重了丈夫心中的愤恨。后来,他们才知道医院有一个叫医疗纠纷办公室的部门,专门处理医疗纠纷。对于王宝沼用心收集的各种证据以及夫妻俩的质问,院方“医纠办”都有办法化解,也似乎有理有据。“医纠办”甚至责备龚美华说:“病人想不开,你们家属怎么也跟他一样呢?应该多开导开导,叫他不要这么偏激。”

最后一次去医院,医疗纠纷办公室的人还是那句话:“你们去法院告呗!”

2008年夏天,王宝沼真把医院告上了法庭,他对外宣称索赔未来30年的损失,数额达1700万元。

在一次庭前谈话时,因为急着反驳对方,王宝沼的模样有些怪异。这在他的生活中本来是很平常的一件小事,却令对方代表忍俊不禁。王宝沼明显感到屈辱,脸都红了。一旁的龚美华心疼不已。

这两年来,丈夫想做什么,龚美华都支持。她也知道,作为患者一方,他们明显处于弱势,但她没有阻止丈夫去打官司:不努力一把,怎么甘心?

看得出,丈夫对于官司胜诉信心十足。早年他曾经在和平里医院的病案室工作过,所以他知道,一旦对医院的治疗产生不满,应该立刻封存病历以保全证据。在2007年,他曾经两次封存和复印病历,包括在同仁医院两次就诊和住院期间的全部材料。这让龚美华和丈夫一样感到庆幸,毕竟,证据齐全对于打官司非常重要。

2008年8月12日,朝阳区人民法院首次开庭审理。当王宝沼将自己所复印的病历与同仁医院提供的病历对照时,发现对方提供的病历好像有几处改动的痕迹,甚至连主刀医生徐文主任的签名也跟自己所复印的病历不同。

龚美华不禁为丈夫感到欣喜:如果同仁医院涉嫌改动病历,法律一定会还他一个公道。然而失望很快就来了:因为王宝沼对病历的真实性有质疑,按照相关规定,在未能明确病历真伪之前,不能组织医疗事故鉴

定。鉴定中止,案子也就无法审理下去。因同仁医院位于东城区,之后,朝阳区法院按区域管辖原则,将案件转到北京市东城区人民法院。这以后,对病历真伪的争执一直没有结果。

这让原本停心满满的王宝沼严重受挫。面对妻子的柔声安慰,他像孩子一样赌气说:“你不要管我!”

王宝沼的脾气越来越坏,不管是谁提到官司,他都要骂上半天,他再也不是龚美华从前那个风度翩翩的丈夫了,变得多疑、敏感、易怒、躁狂。他生气的时候:-如果龚美华试图劝解,他立刻会尖酸地说:“现在受苦的不是你,你当然可以无所谓!”

王宝沼越来越敏感,白天极少出门,总是在晚上出去。出门前他总要反复检查自己的胡子是否遮住了脖子上的洞,帽子是否戴得端正,帽檐是否够长,长到低头时刚好可以遮挡面孔。龚美华不放心丈夫,总是在他身边陪着,以备丈夫遭遇尴尬时及时施以援手。

绝望之际,艺术家选择挥刀相向

“独守半尺禅房,只余半条性命,不想半途而废,还有半步人生?”这是王宝沼发出的无奈感叹!3年过去了,官司悬而不决,龚美华和丈夫多次奔波,总是无功而返。“同仁医院拖得起,他们是三甲医院,病人该去看病的还是会去。但是我拖不起!”王宝沼愤恨地说。每当说起官司,说起病痛,他总要骂上半天。

自从无法正常说话后,书法学校就停办了,每年损失好几十万元。为了打官司,王宝沼还卖掉了自己的很多作品。最让他受折磨的是与人交流的障碍,这使他的生活失去了许多乐趣,让他压抑万分。

生理上、心理上的痛楚日夜煎熬着他。龚美华唯有期盼法庭早日宣判,让一切尘埃落定。即使打输了这场官司,那也算有了个说法,至少可以尽早结束这场凌迟着丈夫内心的纠结。

看着丈夫每天这样痛苦,自己却帮不上什么忙,龚美华唯有寸步不离地陪伴着他。王宝沼每隔几天就要龚美华打电话向律师咨询,拜托律师恳请法官早日开庭。

2011年9月15日,律师告诉王宝沼,法院仍未确定何时开庭。

最让龚美华后悔的是,她没有发现律师带来的这个消息会点燃丈夫心中的复仇之火。

下午午休期间,王宝仔细穿戴一番,准备出去。因为身体不舒服,躺在床上的龚美华随口问了一句:“你去哪里?要不要我陪你?”王宝摇头说:“不用。你好好休息,我出去一下就回来。”

王宝自从手术后几乎没有一个人出门过,龚美华想,让他自己出去走走也好。5年了,这场病耗尽了他们的积蓄,也让他们的生活从天堂跌入地狱。她感到很累,闭上眼睛想睡一觉。

龚美华是被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惊醒的。她猛地坐起来,抓起电话,听到丈夫的声音后,松了一口气,问:“你在哪呢?什么时候回来?”电话那头,王宝沼的声音有些慌张:“我在北苑地铁站,你来接我吧!”龚美华答应了一声,就挂了电话。

出门的时候,龚美华带了把伞,以便待会儿接丈夫回来的时候,也好遮挡一下。下午5点左右,她从地铁上下来,刚出车门,就看见丈夫向她招手,并往她这边走过来。突然,从附近拥上好几个人,掐的掐,按的按,把王宝沼牢牢控制住。龚美华心疼地喊:“你们轻点!不要勒到他的脖子,不然他没法呼吸!”没人理她,王宝被带走了。

原来,王宝沼下午跑去北京同仁医院,用刀砍伤了徐文医生。

龚美华并不认为丈夫没罪,她只是想让人知道:5年来,丈夫所遭受的苦痛,自己陪在他身边,只有她最清楚;丈夫砍人是大错特错,可之前1800多个日日夜夜的挣扎隐忍,那么久的被忽视,为什么就没有人在意、没有人负责呢?

她不能理解。

王宝沼被关押在东城区看守所。天渐渐变冷,龚美华把丈夫的衣服送过去,她要求看一眼丈夫,没有被允许。

所幸,徐文医生已无生命危险。但这起医患纠纷造成的两个家庭的悲剧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