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观蛇者说――老铁山蛇岛日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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蛇岛与辽宁老铁山隔海相望,岛上的蝮蛇和迁徙的候鸟是构成这个岛屿生态系统的主要动物类群,蝮蛇对候鸟有着极为密切的依赖关系。动物学家李建立用自己的日记记录下了每天发生在蛇岛上的蛇与鸟的故事。

再过两天就到国庆节了,该轮到我去蛇岛值班,每一个班时间大约20天左右,这样可以减少换岛的频率。我是志愿选择这个时间去的。因为这个期间正是候鸟迁徙的季节也是蛇岛蝮蛇交尾、产仔、捕食等活动的高峰期,是观察研究的最佳时期。

2008年9月29日,晴,东北风3~4级。蛇岛周围的海域秋季风高浪大,22匹马力的渔船在风口浪尖上航行就像在海上漂浮的一片小树叶在海上随波逐流。早上8:40从旅顺艾子口渔港出发,6~7海里的行程小船跑了两个多小时的时间。

11点左右到达了蛇岛,吃过中午饭已经两点多钟了,我到山上转了一圈,也许是下午的关系出来的蛇并不是很多,大多数都吃到鸟了,肚子都撑得鼓鼓的。

摘鸟是个技术活

9月30日。早上5:30起床,天刚刚亮,有雾,气温17.1℃,相对湿度89%,偏北风4~5级。

走到二沟沟口就能依稀听见小鸟的叫声了,我开始在二沟的水塘南侧支起一片鸟网,继续开展蛇岛鸟的环志工作。这张网是专门捕小鸟的,网长约15米,网宽约2.5米。这项工作也同时在陆地老铁山开展,经过连续数年观察的比较研究,就能基本了解蛇岛小型鸟类的种类、相对数量和迁徙路线的变化情况,通过这些变化情况研究蛇岛蝮蛇的食性、候鸟的种群动态和蛇岛蝮蛇种群数量的波动。

6点钟左右开始,有成群的小鸟在蛇岛上空飞翔,从小鸟的叫声判断,这是一群红胁绣眼鸟,大约有上千只。还有一小群黄眉柳莺鸟。每年这个季节正是这两种小鸟迁徙的高峰期。这些小鸟也正是蛇岛幼蛇和亚成体的主要食物。

我爬到山坡上观察小鸟的飞行规律,它们基本都在山坡脚下的灌丛中活动,特别是在紫穗槐、蒿草等灌丛活动最多。它们集体飞行一会儿就分散到灌丛中去了,不时传来小鸟被蝮蛇咬住时发出的惨叫声。

8点多钟我从山上下来看到已有7只鸟落网了,有2只红胁绣眼鸟、2只黄眉柳莺、1只红胁蓝尾、1只北红尾、还有1只白眉(姬)。我小心地将它们摘下来,摘鸟可是个技术活,千万不能着急,纤细的尼龙网线很容易把小鸟勒伤,首先一定要找准小鸟是从哪个方向进去的,鸟儿落网后往往挣扎将身体被网缠得很紧,一定要小心地将它剥离出来。然后将鸟进行种类检索,确定鸟的种类,根据鸟的大小用专用工具给它戴上合适的脚环,记录好鸟的名称、环志号、放飞时间和地点,最后将小鸟放飞,这样就完成了鸟儿的环志。

蛇为什么择水而栖

10月1日。从蛇岛主峰下来回到营地,吃了一碗鸡蛋炒饭赶紧上山环志,因为鸟上网时间长了会对鸟有一些伤害,到网地一看又有很多鸟上网了,一共有5只红胁绣眼鸟、3只棕眉柳莺、1只黄腰柳莺,还有1只灰头。

我忽然发现在网的中下部有一只红胁绣眼鸟,挂在网上早已经死了,它全身的羽毛湿乎乎的,羽毛上沾满了黏液,一定是被蝮蛇连网带鸟一起吞下去了,牢固的尼龙网线蛇是无法摆脱的,最后的结果只能是连网带鸟一起吐出来。这种事情我在1982年秋季来蛇岛考察期间,在搞鸟类调查时就发现多次,蛇爬到鸟网上吞鸟的的事情时有发生,当然最后的结果都是失败告终。

我将这只被蛇吐出来的鸟摘下来又放在原地,第二天早上又不见了。看来被蛇吃掉的几率要大一些。

从这个偶然事件来看,蛇岛蝮蛇并非是那种只是傻乎乎地呆在树上“守株待鸟”,它们不但会选择捕食的地域,还会主动去寻找食物。

通过这件事我有联想到上世纪末期,我们经常发现在二沟的天然积水坑旁边的树上有很多蛇,密度远高于其他地方。它们都在树上都呈捕食姿态,并且一致地头都朝着水坑的方向,它们是怎么懂得择水而栖,又怎么知道鸟会到这里来喝水,是怎样了解鸟的生活习性的呢?况且它们又是“聋子”又是高度“近视眼”,难道是它们的生物本能,还是凭它们的嗅觉呢?直到现在我仍百思不得其解。

我们人类在选择居住场所的时候,往往都要看看这里是否有水,因为水是生命中第一要素。当然岛上的蝮蛇也离不开水啦,它们的取水方式当然不像我们人类水井或自来水,它们只要有露水、雨水或者从食物中得到水就足够了,根本不需要大面积水源,那么它们对水的依赖仅仅是为了更多的获取食物。

蛇岛原来就有这个天然小水坑,它受季节影响较大,雨季到来时就存一点水,旱季时就干枯了,水没了鸟也不来了,蛇也就自然少了。我们根据蛇这一特性,人工修建了一个永久性的水池,为蝮蛇的捕食创造一个较好的环境。为了不影响蛇的正常活动,施工期选在蛇还未出蛰前,在原来的水坑的位置上又扩大一些,用水泥浇筑一下以防渗漏,施工时尽量不要影响周围的环境。

水池修好以后很快就蓄满了水,春季来的候鸟还像往常一样到这里来喝水,鸟的数量好像比以前还多了,令我们不解的是来这里捕鸟的蛇却寥寥无几,原来一棵树上都有十多条蛇,现在也只有1~2条蛇,而且尽是幼蛇和亚成体,这样一个局面整个一个春季都没有多大改变,我们开始为人们的“善意”懊悔,难道是我们做错了吗?

同时我们也心存侥幸地期待着秋季会有所改变,严酷的现实让我们看到秋季也没有多少蛇。事实证明的确是我们低估了蝮蛇智商,它们并没有因为人类的“小恩小惠”松懈物种本身的防卫本能,它们的悠久而古老生存史可以肩比恐龙,可恐龙在兴盛之后不久就湮灭了,而蛇类生生不息繁衍至今,不就靠着对环境的顽强的适应力和对环境改变后的抵御能力吗!

大约过了三年以后,人为施工的痕迹渐渐被绿色植物所填充,这里的蛇逐渐增多了,蛇的数量又恢复到了原来的水平上,现在我却实不敢苟同蛇是一种低等的脊椎动物了。

这件事给了我们人类一个深刻的教训,在自然保护上切不要急功近利,我们“用人心比蛇心”,往往“好心”得不到好报。

粉葛藤的干预

10月2日。吃完早饭以后向四沟出发,今天大多数孤树上都有蛇,有的多达5~6条。有很多两三条蛇伏在一起的。蛇岛这个季节正是蝮蛇的交尾时期,但今天还没有看见有真正交尾的。有些蛇伏在一起并不是为了寻求配偶,因为有些是同一性别的也伏在一起,还偶有大蛇上伏着小蛇,很像一个慈祥的老妈妈背着自己的孩子,出来狩猎很有亲和力。在这些伏在一起的蛇当中,当然最主要的因素是雌雄相遇交尾繁育后代;次要因素是较好的地理位置是它们的共同选择而走到一起的;第三个因素是它们伏在一起可以相互调节体温,共同躲避高温酷暑的互助行为。

蛇岛上的蝮蛇经常几条十几条聚集在一棵树上捕食,除了是蛇选择捕食场所的偶合外,还有捕食合作提高捕食成功率,我曾见到一只鸟落到树枝上被蛇捕咬惊飞后,又被在另一个树枝上的蝮蛇腾空捕到,这可否算是捕食合作呢?聚在一起捕食也有助于提高捕食的成功率。

在越过三沟时,见到很多地方的乔灌木及草丛都被一种叫粉葛藤的植物所占领,大片的树林被这种藤本植物厚厚的覆盖着,被覆盖的树木得不到光合作用将逐渐枯死,那里连小鸟都很少降落,蛇也就自然没有生存的机会了。前两年我们试图用人工改造一下粉葛藤的群落,在三沟选块样地,将葛藤用人工割掉,暂时好像取得了一点生态效益,林子敞亮通气了许多,鸟和蛇也能见到了。可是没过多久这种植物很快在割断的根茎处长出更多幼藤,这些幼藤开始匍匐生长,节间生根,生长奇快,遇到树就往上爬,没过多久就又被其占领了,而且比原来更加繁茂,看来人为干预很难有好的生态效果,甚至会造成局部的生态环境的恶化。

输送带上的小鸟们

10月3日。风还是很大,迎风走路都很困难。今天刮的是偏北风,网地在二沟沟里,比较背风,我还没到网地就听见叽叽喳喳鸟叫声,比昨天要多了许多了,而且已经有4只鸟被网住了,3只是灰头、1只是棕眉柳莺。蛇岛上大部分的鸟不是昨天大风之前都飞走了吗,这会儿怎么又多了起来?我初步分析:既然蛇岛上的鸟在大风前有迁徙的行为,那么这部分鸟也是在大风袭来之前从陆地飞到这里的,这也符合小鸟的迁徙规律。

我看到有两三群小鸟在二沟北坡密林上空环绕飞行,一会儿落下一会儿飞起来,这时有三四只雀鹰在鸟群的上空飞行,当雀鹰俯冲下来时将鸟群驱散成几个小群落到树丛中,过了一会儿它们又重新集结起来,我抓住时机用相机拍下了小鸟从树丛上空掠过的镜头,可惜镜头太短了,拍得不很理想,但放大后还可以数清鸟群的数量。

小鸟在有风天气大都在被风的山沟和山坡活动,这里不但风明显小还比较朝阳,植物生长也比较茂密,有利于隐藏和采食。

蛇岛经常受偏北风影响,迎风面基本上没有栾树、小叶朴、叶底珠等蛇岛优势树种的生存,乔木树种只有几棵栎树,呈匍匐状生长,灌木树种大多是胡枝子、山花椒等低矮树种,中间伴生一些蒿草和粉葛藤。但这里栖息的蛇要比密林里要多一些,这主要是稀树草地的环境有利于蝮蛇捕到食物。

傍晚风渐渐小了,海面又有捕鱼的船只在作业,这时一群小鸟从林中飞来落到水池旁去喝水,我抛起一块石头到水里吓唬一下,果然又有4只红胁绣眼鸟惊慌中落网了,加上上午的4只鸟,今天一共环志了8只鸟,今天蛇岛上的鸟要比昨天多许多。

迁徙的候鸟就像一条贯通南北输送带,每年春秋两季都源源不断地为蛇岛蝮蛇输送食物,使它们在蛇岛生生不息。

10月5日。中午北风又有所增强了,足有5~6级,天气一下子凉了许多,据天气预报:到今天傍晚北风将增强到6~7级。蛇岛上的小鸟在大风来到之前又有所减少了,偶尔还能看到几只。我在山坡上的山花椒树丛中,就见到1只漂亮的红点颏鸟。

在今天上午网捕到5只小鸟, 有4只是红胁绣眼鸟,其中一只是戴脚环的,环志号是:A19-3156,属原地重捕。我看了一下环志记录,这只红胁绣眼鸟是昨天下午环志放飞的,看来这种小鸟不但数量多而且在蛇岛停留的时间也长,而且是蛇岛幼蛇的最佳食物,蛇岛如果没有了这种大小的鸟,蛇岛上的“儿童”将食不果腹,那将直接影响蛇岛蝮蛇的数量的下降,甚至都有种群灭绝的可能。

在这些小鸟经常在沟谷或山脚下活动,这个地方的植物多是紫穗槐、蒿草等纤细矮小植物。这里小蛇也比较多,在路边随便望一眼就看见3条小蛇,肚子吃得鼓鼓的,很可能就是吃了这种小鸟。所以,红胁绣眼鸟和柳莺类小鸟对蛇岛蝮蛇的贡献率是很大的,是这些小鸟养育了蛇岛蝮蛇的幼蛇,使这个种群得以繁衍。

由此我想到,可以根据多年的观察结果,确定一些鸟的类群对蛇岛蝮蛇的贡献率,选择几个比较稳定的迁徙种群的物种作为指示种,常年观察监测,以了解蛇岛蝮蛇食物丰度的变化规律等。

找准自己的生态位

10月6日。大风足有7级以上,大海中没有了往日渔船钓鱼和拉网作业的热闹场面,偶尔有一两艘大型的集装箱货轮从老铁山水道缓缓通过。

我走到环志网地,鸟网已经被大风吹倒了,凌乱的网线和树叶缠绕在一起,看来恢复起来不那么容易,只好等风停了再说。

来到二沟北坡的背风处,这里的风明显比海边小多了,蛇虽然也比往日少了一些,有几条小蛇还是爬到高高的槐树细枝上,有时阵风吹来蛇和树枝一起一起摇动,有几次小蛇的前半段身体脱离了树干险些掉下来,幸亏它的尾巴还死死缠在树枝上,等风小了以后它们又恢复到原来的位置,就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似的,这就是物种对环境的适应。

我曾多次做过这样的实验:在有风和没有风的天气里,分别按不同的力道用长竹竿晃动树干。哪怕是很轻微的晃动,蛇都会马上做出反应,反应轻微的缩回身子抖动尾巴不停地吐舌,晃动幅度略微大一些就选择马上逃离。它们根据什么判断是风吹的还是人为的?我想可能就是根据树干晃动的频率或是皮肤对风的感受。

有经验的大蛇在有风天不会爬到很高的树上。这个时候它们大多选择在草丛中或被风的岩石上,即使上树也只是爬到低矮粗壮的树干上,就算有再大的风晃动也不会很剧烈。它们很会利用身体的柔软性,将身体合理地固着在树干的枝杈和树节及粗糙的树皮上,既能固定自己,又不影响捕食时的迅速出击,还有一定的隐蔽性。能做到这些仅仅靠先天的遗传还是不够的,往往还需后天去学习。

上世纪80年代,我在蛇岛上做过这样的实验,对不同年龄段的蝮蛇在树上栖息的高度进行了上千条次的测量,结果新出生的幼蛇的平均栖息高度为最高,其次是亚成体、成体,最低的是老成体。这样很有规律的排列绝不是偶然的,它们是在长期的捕食过程中学习来的,或者说是每种年龄段都有自己的生态位,就像我们人类要根据自己能力大小找准自己的位置一样,不然的话就会“心比天高,命比纸薄”。

Tips

蛇岛

旅顺蛇岛位于辽东半岛最南端的渤海上,离陆地的最近距离只有5.3海里,岛上生存着数以万计的蝮蛇。由于其特殊的地理位置和生态环境,是东北亚大陆候鸟南北迁徙的主要“驿站”,每年有300多种、上千万只候鸟经过,与岛上蝮蛇生态形成独特的共存关系。

鸟类环志

给鸟上环并放归,通过记录候鸟脚环的信息,来研究候鸟迁徙动态及其规律的一种重要手段。鸟环刻有环志的国家、机构、地址(信箱号)和鸟环类型、编号等。通过环志鸟回收所提供的信息,可以了解候鸟迁徙的时间、路线、范围、高度、速度和种群数量、年龄等生态学规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