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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代妇女著作考》采辑策略刍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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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 要] 以《历代妇女著作考》编辑体例入手,从版本之别、详略之分、循其旧制、考据索隐、挂漏存佚五个方面探讨其采辑策略,兼及“选本”的文学史价值。

[关键词] 采辑策略 版本 考据 “选本”

[中图分类号] G232 [文献标识码] A [文章编号] 1009-5853 (2013) 01-0036-03

作为一部深具雄心、包罗极广的目录学著作,胡文楷《历代妇女著作考》收纳了自汉魏迄近代四千多位女性作家、五千多种妇女著作,清晰地展示了中国女性文学发展的脉络和面貌。自商务印书馆1957年初版、上海古籍出版社1985年再版以来,在女性文学研究及学术史上已经发挥了非常重要的作用。该书再版后引起学界的高度关注,促进了国际汉学界对中国古代文学研究的纵深发展,有论者认为,胡氏所著是中国古代妇女文学研究“真正意义上的现代起点”[1]。本文试以编著者的编辑体例入手,从版本之别、详略之分、循其旧制、考据索隐、挂漏存佚五个方面探讨其采辑策略,兼及“选本”的文学史价值。

1 版本之别

同一作品因编辑、传抄、刻版或装订形式的不同会产生不同的本子,这就是“版本”的传统界定。《历代妇女著作考》的版本意识,得益于胡氏长期从事版本校勘工作。现存之书,一律注明版本及刊印年份,但对不同版本的态度各异。如吴宗爱《绛雪诗钞二卷》有现存刊本可见,胡氏即标注为“(见)”,并著录其三种版本及各自形态,其中又以咸丰四年甲寅(1854)古均阁刊本的描述最为详细,由此可知,该刊本卷首有“长安散人阅本”六字,前有长安散人序,末有附录四页,陈其泰跋,连“书中有圈点,有眉评”也一并点出[2]。比较而言,其他两个版本(玉壶山房刊本、丁芝宇手写本)则简略得多。

对待同一作品的不同版本采用不同的辑录方式,这是一种显见的“版本之别”。胡文楷在本书《凡例》之中即已开宗明义:“但以篇幅关系,版本普通者,概从简略”[3]。“篇幅关系”固然是胡氏如此处理的因由之一,但显然不是主要原因,“版本普通”才一语中的。采编者的“分别之心”,一方面可见其编辑功力,一方面可使读者循其指引,案其著录之书,一查即得。质而言之,“版本之别”是胡氏采辑作品的一个重要策略。

“版本之别”还体现在对现存各书“序”“跋”的处理上。通观《历代妇女著作考》,很多著作为女性作者的父兄、夫婿、子孙刊刻,男性“序”“跋”存量颇丰,“自序”“自记”相形见绌。胡文楷的策略是:男性序跋在版本款式中均提及,但是怀抱分别之心,对这些序跋有选择性地加以著录,如李因《竹笑轩吟草一卷续草一卷》前有卢传、吴本泰、葛征奇作序,仅录葛征奇序略,凡四百余字[4];女性序跋,即使不是本人所作,大多录之甚详。这一策略深契“历代妇女著作”这一选题,也即,女性所作序、跋本身是女性著作一种,其中可以管窥其时其人所思所想,是非常重要的文献资料。如吴文媛《女红余绪》著录自序,“详叙平生所遭非偶”,洋洋洒洒千余言,文意盎然,本身就是一篇佳制[5];徐瀛《碧梧轩诗草》有其“自记”,仅录寥寥数语,然而其中“夙有诗癖,动辄咿唔,终日不倦”,不失为古代女性诗人风采的写照[6]。

2 详略之分

胡文楷历经多年艰难求索,将历史上大量散乱甚至亡佚的妇女著作整合、编目,采录范围非常广泛,既涵盖正史、各省通志及府州县志艺文志,又揽括列女传、总集小传、传记笔记等数据,一时蔚为大观。要在如此纷繁浩淼的典籍中理清头绪,采编者必须要有分别之心,这种分别,不仅体现在“版本之别”上,还要凸显在材料的取舍、详略的分野上。如前所论,“版本之别”的实现方式之一即是“详略之分”,此外,还有一些现象也应该引起关注。

《凡例》之十既已言明:中国古代的女性作者,见于记载的极少,隐而不显的居多。在这种背景之下,采录的艰辛不言自明,胡氏在其自序、凡例、跋中均提及这种“难以尽述”的艰难。有鉴于此,胡文楷直言自己的取舍策略:“为求读者之便,故自汉至明,叙述较详;清代作者,已有施淑仪之闺阁诗人征略,足资参考。”我们稍稍统计一下,清以前妇女著作仅余362家(其中明代245家),而有清一朝妇女作家就达到3676人,在数目字上十倍于前代总和[7]。还要提及的是,明清以前虽然有女性著作,但女性文学批评并不多见,而到明清时期,各种选集、总集、序跋层出不穷,女性文学批评传统基本形成。妇女著作的这样一种历史面貌,使得清代以前(尤其是明清以前)妇女著作及其相关资料弥足珍贵。胡文楷在《历代妇女著作考》中所作的“详略之分”,的确是形势使然。然而即便如此,清代以前著录页码也仅有211页,约占全书(不含附编、附录、引用书目)的四分之一;明清以前仅余78页,不足十分之一。但虑及清代以前仅余三百余家,有此篇幅总量,已经非常难得。这种局面的形成,胡氏采辑策略无疑居功至伟。

此外,如《正始集》《江苏诗徵》等传本较多,因此也“概从简略”;编后“引用书目”结尾处有“凡妇女别集,已见著录者,不复详载,以省篇幅”等语,都可视为这一策略的实现。兹不赘述。

3 循其旧制

《历代妇女著作考》有意继承《汉书·艺文志》《隋书·经籍志》等前代典籍的思路,但又别开一面,“夷考妇女著作”。在此雄心之下,胡文楷翻检群书,搜集古籍,并仿照古代书录编目之例,将所得资料重新整理。对旧制的因循,体现的正是该著的继承性和文献色彩。约略来说,这种“因循”表现在两方面。

一是“依藏书志体例”(《凡例》四)。如前所述,编排体例上,胡氏仿照了古代目录学重要典籍的编目之例。卷首有潘序、江序并各家题辞,自序、凡例紧随其后;继而陈列著作者总目,按朝代、姓氏笔画编次;卷末附录、引用书目、索引,一应俱全。对所录著作的印制年代、版本、款式、卷数、序跋等重要信息详录在案,对每位著者的生平、家庭关系、作品评论等都附有简要说明。通过四角号码检索查阅,非常方便。应该说,它已经具备“专题工具书”的特质,对学科研究大有裨益。

二是“据原刻本著录”(《凡例》三)。首先是书名。各类总集、方志在著录书名时,可能会出现同书不同名的现象,从传播学的视角来看,这是一种比较正常的现象,但会造成一些不便。比如清代黄友琴《南滨偶存稿》与《南滨存稿》,《历代妇女著作考》第658页、第688页分别著录,但是经过仔细考校后,有学者发现,两者实际为同一本书[8]。胡氏的策略是,举凡有诗稿作“诗集”“诗钞”“诗草”等同书不同名的,但是书名可见之于原刻本的,采用原刻本书名,不再加以详注。虽然难免有疏漏之处,但这不失为规避风险的一种有效方法。其次是姓名、地名。姓名凡是能够见于原刻本的,即依照原刻本,如《丁素心总集》作“丁愫”、《金至元总集》误作“金玉元”,则分别加以注明或改正;集中有用古地名的,比如武进古作兰陵,一般按原书著录(但也有例外,比如江苏省曾为“江南”,胡氏一律作“江苏”)。其他如夫族官名,如果总集中使用的是古时称谓,如“举人”作“孝廉”,“亦多仍旧”;一人有两名的,“两存之”;如有作品是他人代作、但又无法证实的,“今依此例,故仍其旧”。凡此种种,都是胡氏“循其旧制”的表现。

4 考据索隐

“考”的题中之义,实质是“考据”“索隐”。在研究文献或历史问题时,学者根据史料来考证、求实、说明,甚至探寻微言大义,大都采用这一策略。它是整理与鉴别历史文献的重要方法之一。显然,《历代妇女著作考》有志于此:“考据”务求“征实”,“索隐”力争“补全”。比如,该著对每位女性作者都附有小传,有的仅仅寥寥数字,如《秋云诗草》作者秦氏小传仅五字:“氏,白凤韶妻”,但这一零星记载,已是非常难得。胡氏直言该书小传“以补全为原则”“其无可考者缺焉”(《凡例》九)。

在考据索隐的过程中,胡氏要面对诸多问题,比如同一本书有多个名称,名称相同而实际有异,有目而无书,名亡而实存等,这些都要通过搜求大量散见于正史、省州县志、总集、选本、笔记等中的文献资料,并在此基础上仔细辨别、逐一考校,既求物证、书证,也有理证。前者最为典型的一例,是孟薀的《栢楼集》。胡文楷曾在《千顷堂书目》中见过书目,但是没有亲见其书,多方搜求而不得。后来机缘凑巧,竟被冯翰飞先生偶然在旧货摊上购得,于是借以著录。再如《香奁诗泐》作者,在初版中并不可见,后来在《昆山徐氏藏闺秀书目》中考得,始知作者为范端昂。也有考证作者时代先后的,如注《众香词》为顺治康熙间人、《撷芳集》为乾隆间人等,不一而足。

这一策略最大的功绩在于订正差误。众所周知,古书作者的疏漏错误、传抄者的疏忽不慎、刻本印刷时的不暇细校,都有产生谬误的可能。针对这些谬误,必须以考据的方法逐一鉴别辨证。在编纂过程中,胡氏发现省州县志、总集所著录的作品信息,存有不少错讹之处,于是竭尽所能加以订正。大致有以下几种情况:(1)姓名错讹,如《清代闺阁诗人徵略》“那逊兰”误作“那兰逊”;有的女性作者误以丈夫姓氏著录,如《霜闺写恨诗》(《江苏府志》载),作者周馥本姓“陶”;(2)朝代有误,如郭国嫔为明人,《撷芳集》和《正始集》都收入清代;(3)同一个人误为两个人,如“徐娴”与“季嫺”,实际上是一个人;(4)同一部著作误为两部著作,如《苏州府志》载明代的《叶蕙绸存馀草》与清代的《叶小纨存馀草》;(5)张冠李戴,如《清代闺秀艺文略》将查昌鹓《学选楼名媛诗选》篇数,误注入杨芸《金箱荟说》书目下。此外,对影射污蔑、子虚乌有、难以置信的,胡文楷“概皆删去,以谨体例”(《凡例》十六)。

5 挂漏存佚

尽管《历代妇女著作考》对古代妇女著作进行了全面、系统的搜集和整理,在相当长时间内无可替代,但是胡文楷深知“书囊无底”,新的史料还会继续发现,考订工作远未完成,所以时时感叹“遗漏实多”(《凡例》十七)、“挂漏殊多”,因此“拾遗补阙,以俟异日”(《自序》)。胡氏将所录书籍分为“见”“未见”“存”“佚”四种样态逐一记录,留下很多订补的空间。比如,张宏生举其“年代有误”“姓名失考”“事实不确”“鉴定有误”等差错,李豫、庄新霞、张清华等都曾撰文为之订补、补遗或补考。不过,诚如张宏生所言,这些缺憾不能掩盖其巨大价值,我们有必要在此基础上,整理出更全面、更准确的古代妇女著作目录[9]。是为的论。

从严格意义上说,《历代妇女著作考》不能算作“选本”,因为“选本”一般是由编选者按照特定的标准,选择相应的作品编排而成,侧重的是“文学文本”的选择性呈现。但是悉心探究,《历代妇女著作考》的采编者也是按照一定的选择意图和采辑策略,在中国女性著作的范围内收纳女性作品及相关信息,对女性作品进行梳理和整合,与选本的界定必须具备的“目的性(有一定的选择意图和标准)”、“限定性(在一定范围内的作品中)”、“选择性(根据一定的选择意图和标准进行选择)”、“群体性(最后以作品集的形式出现)”[10]庶几不谋而合。据此可以认为,《历代妇女著作考》是中国女性选本的提要和总成,或是另一种形式的“女性选本”。其兴趣所在,乃是对中国女性作品史进行一种整体意义上的勾勒和描画。

从文学角度来看,“选本”与文学流派、文学集团、文学术语的确立及丰富密切相关,一部“选本史”可以说是一部“批评史”。如邹云湖所言,“选本史”甚至就是一部“特殊的”文学史[11]。重估“选本”的“文学史”价值,或许可以为当前“重写文学史”的风潮提供一种思路。传统意义上的“文学史”,如游国恩《中国文学史》、袁行霈《中国文学史》、刘大杰《中国文学发展史》,一般必须具有章节组织和概念性的语言描述。“选本”呈现的则是另一种形态的“文学史”,有论者称之为“文本文学史”[12]。《历代妇女著作考》侧重的虽然不是文本本身,但它对中国古代女性选本(即使在名称上冠以“总集”之名,仍是一种选本)及其周边的整理,显然已经完成了“中国古代女性文学史”的初步构建。

注 释

[1][9]张宏生,石旻.中国古代妇女文学研究的现代起点[J].江西社会科学,2008(7):94,102

[2][4][5][6]胡文楷.历代妇女著作考[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5:303,108,298,482

[3]胡文楷.历代妇女著作考凡例[M]//历代妇女著作考.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5:7

[7]谢玉娥.妇女/性别研究的珍贵文献[J].文史知识,2008(8):137

[8]李豫.《历代妇女著作考》订补十二则[J].文献,1992(3):277

[10][11]邹云湖.中国选本研究[M].上海:上海三联书店,2002:1,4-6

[12]侯雅文.论晚清常州词派对《清词史》的解释取向及其在常派发展上的意义[J].淡江中文学报,2005(13):183-222

(收稿日期:2012-08-2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