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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大春:一半宅着,一半“放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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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承认自己是“宅男”,几十年里,他把自己修养成一本线装的书。他否认自己保守,他不但以作家等多种身份与社会保持着良好的互动通道;而即使宅着,他也总能任好奇心牵着,去“放浪”去信马由缰——这里的“放浪”,取义于王羲之的《兰亭集序》,与世俗的“放浪形骸”有所不同。

在朝外一间咖啡厅见到张大春老师的时候,一家电视台的同行正在撤离。“是韩春丽吧?”屋内的大春老师冲正要进门的我大声友好地问道,并非探询的目光,因为,我们在网上微博里已经认识了一两个月,虽然分处海峡两岸,但网络让世界不再有须臾的距离。

大春老师着浅色休闲装,头发略有白丝,与他网络上天天义务辛勤普及古汉语常识的形象十分相得益彰。其实,在很久的意识中,一直觉得大春老师就是一本古典的线装书,淡淡的,但泛着墨香。在了解了他曾经媒体记者曾经主持人一直好儿子好父亲的诸多身份,再粗略翻过他作为作家,此次来京主要携带的两本新书《四喜忧国》《小说稗类》后,觉得这本相对沉寂的线装书突然有了响动,原本素笔的绣像插图更是一眨眼全都换成了彩妆。

于是乎,网络上满嘴之乎者也的张大春老师,真正立在面前,与记者笑颜对谈,便成就了一段颇有些观赏性的视频。

当然,内容一定强于形式,想看,就一起来看看吧。

在模仿中掀开文学的盖头

《中国青年》:最早听过您作词的一首歌《未来的未来》,内中有句歌词“我的职业是自由”,见您后来对网友解释说,“这首歌原名《模糊的未来》,修改时,我30岁,待业中。”您能具体讲一下当时是怎样的情形吗?

张大春:台湾年轻人是要当兵的,我那时是当一年零十个月,现在是一年一个月还有很多人不愿意去。当时我从辅仁大学四年本科毕业后,又考上了辅仁大学中文研究所读四年硕士,我是上完研究生又去当的兵,26岁当兵,28岁退伍。那时候不打算工作,因为我算了一下,一个月大概写一个短篇小说就可以过日子。我的日子很简单,只要汽车有油能跑,我有烧饼油条吃就可以了;我也只想混着,写写自己乐意投的东西,没有什么野心。

不过写这首歌时,我还没真正退伍。在部队我教书,教类似高中课程的国文与历史。虽说算不得待业,可我心里已经有了退伍后如何呆着的想法了。所以,那首歌的背景就是:我根本就没想到要工作。

《中国青年》:最早您是从多少岁开始写小说的?

张大春:从二十七八岁吧。是受台湾一个老作家,也是朱天文、朱天心的父亲朱西宁的影响。特别喜欢他作品的风味,他用笔墨介入现代生活反映现代生活,没有生离死别没有大的悲欢离合,就是一对小情侣在公寓里面打打闹闹开开玩笑那类,我就学他这个风味。我的意思是,对我来讲,这种没有重大转折或者叫重大主题的小说情节反而很吸引我。后来我才知道,这就是现代主义小说里非常近代的一个小传统,契科夫、卡夫卡都是这一类的。但我是从模仿朱西宁开始入手的。因为自己的生活经验也不够,只好从很小的很卑微的或者很琐碎的日常里去掌握小的趣味,所以是无关宏旨无甚高论的这种写实主义。

《中国青年》:第一部小说是什么?

张大春:叫《悬荡》。当时发表并得了台湾小说大惊喜奖,共有六篇获奖。那六个获奖者到现在只有我还在写,这是我印象很深刻的。

《中国青年》:第一次在报纸上发表文章,应该算处女作吧?您写作没有经过字纸篓里扔满废弃稿,就直接发表了?

张大春:没经过,我几乎没有被退过稿。但是年纪越来越大却反而越被退稿多了,《南方周末》叫我开专栏,写一篇退一篇,退过好几篇了,因为他们觉得我写得不够政治,或者不够时论。有的准备用了,但觉得还稍不靠谱,我说那就再重新写。退稿绝对不会伤到我的感情。正是因为我在年轻时没有被退稿的经历,所以退稿对我没有挫折感。我的书稿也被我太太退过两次。

《中国青年》:您太太是做什么工作的?

张大春:原来是《中国时报》的,现在自己在开出版公司。本来是她先约我稿的,但看过后说这个不行,退稿。

《中国青年》:是走后门啊!(笑)

张大春:不是不是。她16岁我们就认识,我28岁,大她一轮。在她念高中的时候,来采访过我,那时候并没交往。

《中国青年》:哈哈,好浪漫啊,采访的时候,把一个人给俘虏了。

张大春:(笑)

《中国青年》:开始写作是模仿的,后来什么时候改成自觉地写作了?

张大春:我的小说《剑使》可能稍早于或稍晚于《悬荡》,《剑使》就完全没有了模仿的痕迹。过了几年,我觉得可以学一学马尔克斯(《百年孤独》作者)的笔调、行文的方式与结构,这样写过两年,也可以说是模仿,但行文中既讽刺又开他的玩笑,觉得模仿与自己两方面的意义就都在里面了。模仿不是一个单纯的阶段,过来了就再没有了不是。我认为,如果我觉得某个作家,不管他是前辈还是年轻作家,他的风格不错,我可能都会去模仿他的。

记者:80后这种风格模仿得了吗?

张大春:80后就很困难了,因为是在不同的语境里面。模仿是需要很强的动机的,需要很强烈地打动你,你才会有意愿去模仿他的语言模式甚至腔调。

而就80后整体而言,很难打动我。

好奇心可以弥补“宅”着的缺憾

《中国青年》:看到朱天文在您的《聆听父亲》一书的序言中,提到“浪子回头”之类的词,我很想知道,那是个怎样的状态?

张大春:她意思是说,我以前写东西很野,“后来变得很老实”,还没有等到当父亲,差不多结婚以后就老实了。这个跟任何外在事物包括跟结婚,没有关系。我认为人变老实了是一个非常缓慢的过程。

《中国青年》:读过您做电视,采访台湾著名小说家黄春明时,对于他所言一起去“放浪”,实际从没有真正去放浪过,因而对这段保留了“非常美好的记忆”,还说到了想跟他一起做饭什么的,这个细节挺让我感动。就想,原来张老师不是作为浪子“放浪”过了吗?何以对这个“放浪”还如此念念呢?

张大春:那个“放浪”是日本字,是指没有目的的,去旅行而且是几个人一起,那才是称为“放浪”,与放浪形骸完全是两套语义。而且世俗的放浪形骸跟最早王羲之的放浪形骸又不同。王羲之《兰亭集序》“悟言一室之内,放浪形骸之外”的意思,说的不是后来的吃喝嫖赌。

《中国青年》:我经常在微博与博客里看您写古诗,您自己还常常说自己在宅着,在我看来,这个宅已不单是身体的状态,思想上也有宅的成分,您觉得这是不是跟小时候便钻进古诗有关系?

张大春:是有可能,绝对有关系。如果真的按“宅”来形容一个人,那是个极端保守的人,可我又不是这样的人。虽然很多地方都不去,看起来很宅,可我根本不依从主流价值。

《中国青年》:那您是完全依从自我内心了?

张大春:抽象地讲,可以这样说,对这个世界的好奇,对世象对政治对陌生甚或熟悉事情的再认识,广泛地培养或者锻炼自己对诸事的好奇心是很重要的。因为它会弥补“宅”所造成的保守缺憾,甚至完全将其洗掉。

古体诗是为自己为朋友,不会出版

《中国青年》:看到您曾经明确表示,您的古体诗虽已写了几千首但也不想出版,这是为什么?

张大春:是不会出版,为什么要出版呢?

《中国青年》:那您写作这些是为自己写还是为他人写?

张大春:我每天在家,仰卧起坐,拉单杠,应该不需要把这些东西用视频随时发在微博上吧?对我来讲,诗是非常非常个人的东西。跟朋友之间,要表达某种思想,表达不清楚,来,我写首诗给你。你能体会,体会,不能体会就算了。我有几个这样的朋友,中国古典诗不是有许多唱和吗?意思就在这里。我跟另外一个人唱和,加起来总体占我作品的六七分之一吧。这是我们几个人之间的东西,就像微博里不是有私信吗?你干吗出版我的私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