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范文大全 > 正文

严羽“以禅喻诗”命题中的因缘关系探

开篇:润墨网以专业的文秘视角,为您筛选了一篇严羽“以禅喻诗”命题中的因缘关系探范文,如需获取更多写作素材,在线客服老师一对一协助。欢迎您的阅读与分享!

摘要:严羽《沧浪诗话・诗辨》中自谓“以禅喻诗,莫此亲切”,以此在唐宋以来“以禅喻诗”的诗歌理论上进行了理论性的概括和总结,并形成了自己的诗学观念。后人对其“以禅喻诗”之旨莫衷一是。笔者认为,其根本原因在于前人对诗、禅、人、乃至时代的因缘关系的忽视,今作解读,以期正确把握严羽诗禅说之正义。

关键词:严羽 以禅喻诗 因缘关系

“以禅喻诗” [1]一词首先明确地出现在严羽的《答出继叔临安吴景仙书》中,且《诗辨》篇中贯穿着“借禅以为喻”的论诗理论。“以禅喻诗”这种论诗方法,乃宋人常谈。然终宋一代,“以禅喻诗”是一个模糊的命题,“难作鞭辟入里之论” [2],多“透彻玲珑,不可凑泊”,难见详实见底之论。于是,“以禅喻诗”成为了中国古典诗学中的一桩公案。学术界在探讨“以禅喻诗”的过程中,歧见迭出。今笔者试着通过对“以禅喻诗”中的因缘关系进行清理,在“喧嚣”的“以禅喻诗”话题背后,尝试找出其真正的内涵归向。

一、宋代与禅学的因缘关系

“以禅喻诗”之说不是严羽的想象或杜撰 ,也并非始自严羽,正如郭绍虞先生所指“‘诗禅之说’原已成为当时人的口头禅了” [3],那末,为更好地阐释“以禅喻诗”,我们必须先置身于历史文化语境中。

自苏轼作“暂借好诗消永夜,每逢佳处辄参禅” [4],首开诗禅相喻风气,“而后有黄庭坚、惠洪、陈师道、韩驹,吕本中,范温、刘克庄、叶梦得、严羽等” [5],比肩接踵,各发己论。以此,以禅喻诗,风靡于宋。正如钱钟书所云:“盖比诗于禅,乃宋人常谈” [6]。何以这一状况兴盛于宋?

正如罗宗强先生曾想:“一种新的诗歌思想、诗歌理论的出现,必有一个环境、一个过程,绝非孤立现象” [7] 。宋代与禅学之因缘,显然易见,首先在于佛禅之于士大夫的影响之上。在宋代,禅宗思想大规模渗透进文人士大夫的文化心理结构之中。宋代大慧宗杲的“看话禅”及宏智正觉的“默照禅”是这一时期极有影响的两支禅宗支系,对当时禅学及世俗文人知识分子的心灵产生了较大的影响。宗杲的“看话禅”认为“我”可以再现实生活中的“随缘放旷,任性逍遥”,正觉的默照禅吸收了慧能以来的心性论和般若空观,突出了“返观内照”的思想。在内忧外患压顶而来的宋代,士大夫纷纷退回到内心生活中,寻找一种“心理平衡”。 而重视心理的“禅学”给了士人们心灵安顿之处。这就产生了北宋文人间流传的“儒门淡泊,收拾不住,皆归释氏”的现象[8],士大夫参禅队伍空前庞大。

其次,自北宋中叶以后,由于士大夫禅悦之风大盛,禅和士吟诗之习益浓,士人们纷纷自觉引禅学至文化领域,以禅入诗、以禅喻诗、以禅参诗便成为宋诗学的一大特点,“以禅喻诗” 这种新的诗论方法成为一种潮流。严羽正是承接此绪而来。如蔡《蔡百纳诗评》云:“黄太史诗,妙脱蹊径,言谋鬼神。惟胸中无一点尘,故能吐出世间语。所恨务高,一似参曹洞下禅,尚堕在玄妙窟里”[9];任渊《后山诗注目录序》:“读后山诗,大似参曹洞禅,不犯正位,切忌死语。非冥搜旁引,莫窥其用意深处” [10]。无论比喻是否确切,这些现象至少说明一个问题,即宋人经常以禅门宗风的不同来比喻诗学理论。宋代的禅宗,门户众多,禅法各异,北宋有临济、云门的并立,黄龙、杨歧的分派,南宋有看话禅、默照禅的论争,临济、曹洞的对峙。诗人对于禅宗宗派,因为受到时代、地域、家学、交游诸多因素的制约,对于不同的禅门各有偏嗜。禅思影响到诗思,便有诗风的差异和宗风差异的类比。故宋人诗学理论,常常以禅门宗派相比附,严羽“以禅喻诗”的形成,固然有各种因素,然而这一潮流的影响也为不可忽视的原因之一,并非“自家闭门”也。

二、严羽与禅学的因缘关系

严羽“以禅喻诗”中,以下一段话多为人诟病。“学汉、魏、晋与宋唐之诗者,临济下也;学大历以还之诗者,曹洞下也”。严羽把汉魏迄于盛唐之诗喻为临济宗,是最上乘的诗,而把盛唐以后之诗喻为曹洞宗,是次一等的诗。后之学者多认为两者之间并无高下优劣之分,临济宗和曹洞宗均出自南宗禅,故谓严羽不懂禅学而胡乱设喻。陈继儒《偃曝谈馀》卷下云:“此老(严沧浪)以禅喻诗,瞠目霄外,不知临济、曹洞,有何高下?而乃剿其门庭影响之语,抑勒诗法,可谓杜撰禅” [11];钱谦益《唐诗英华序》:“严氏以禅喻诗,无知妄论 ……不知临济曹洞,初无优劣也” [12];冯班《钝吟杂录卷五・严氏纠谬》尤为详批,兹不赘述。从禅宗史来看,临济宗出于南岳怀让,曹洞宗出于青原行思,据为五宗之一,原无高下之分,而汉魏、盛唐之诗与大历、晚唐之诗,却又有妍媸之别。欲解困惑,先得明晰严羽究竟与禅学有着怎样的姻缘关系,是谓“无知”,还是别有趣尚?

禅宗五家,发展至严羽生活的时代,只有临济宗和曹洞宗的势力最大。其中沩仰、法眼二宗在北宋中叶已无嗣响;云门宗至南宋孝宗时期也后继无人。而在严羽之前,叶梦得稍后,临济宗和曹洞宗各出一位大师,及宗杲和正觉。而严羽却是宗临济宗宗杲禅风的。其《答出继叔临安吴景仙书》中之言可为证:“妙喜(自注:是径山名僧也宗杲)自谓参禅,仆亦自谓参诗”。

严羽的这种宗临济宗的祈向,一方面,来自严羽与宗杲禅学的地域姻缘,另一方面则是严羽诗学思想与宗杲禅学思想的相契合。首先,在地域上,以宗杲为代表的临济宗,其势力以浙江、福建一带为主。宗杲曾在《若怀首座求归洋屿庵》诗中即说“吴于闽有大因缘,夜梦昼思无间然。他日定归洋屿去,楞伽室内作终焉” [13],其中洋屿庵即在福建福州。而以正觉为代表的曹洞宗,“道法浸盛于江淮,大被于吴越” [14]。严羽,为福建邵武人,因而,定然更易受到临济宗的影响。

而更重要的是严羽对宗杲禅宗思想的自觉接受。在当时的禅林中,宗杲是大力提倡“妙悟”的。而与之相对的曹洞宗的“默照禅”则看轻“妙悟”,主张静坐默照,宗杲鄙之为“邪禅”、“屎禅”、“杜撰禅”。如《大慧普觉禅师语录》卷二十六云:“近年以来,有一种邪师,说‘默照禅’……更不求妙悟,只以默然为极则” [15],又云:“如此等辈,不求妙悟,以悟为落在第二头,以悟为诳人,以悟为建立,自既不曾悟,亦不信有悟底” [16]等。在宗杲看来,参禅除却“妙悟”,别无正途。而严羽也说,“禅道惟在妙悟”,即从此处接受。此外,宗杲还认为妙悟在于心解,不在于言句。如其在《示无相居上》中指出“今时学道人,不问僧俗,皆有二种大病:一种多学言句,于言句中作奇特想;一种不能见月亡指,于言句中悟入,而闻佛法禅道不在言句上,便尽拨弃,一向闭眉合眼,做死模样……”[17]。而严羽讲“妙悟”,也是与学力相对的。反对“以文字为诗,以才学为诗,以议论为诗。”

可见,严羽并非无知于禅,而是与宗杲禅学有着深厚的因缘关系,其禅学趣向也因此偏向于以宗杲为代表的临济宗。因此,在严羽心中,临济宗与曹洞宗自有高下。取二者之高下,实乃取二者之不同的宗风而比喻诗风差异。杜松柏《禅学与唐宋诗学》中指出“参禅之方法,则各有所取,取以比论,有何不可?”[18]。

三、诗学与禅学的譬喻关系

“以禅喻诗”一词首先明确地出现在严羽的《答出继叔临安吴景仙书》中,其谓“以禅喻诗,莫此亲切”。何为“以禅喻诗”?简言之,“借禅以为喻”。喻者,譬也,作“比方”之解。本体为诗,喻体为禅,本体与喻体并不能全然比附,而只是在某个方面的“浑似”、“类合”。吴可诗云“学诗浑似学参禅,竹榻蒲团不计年。直待自家都了得,等闲拈出便超然” [19],明末陈宏绪《与雪崖》亦云: “诗与禅相类,而亦有合有离” [20]。综合定义,即是借用禅学术语来作譬喻,用禅学系统的概念来类比诗学系统的概念,进而由一个禅的体验走向诗歌创作的体验,从而阐释出丰富的诗学内容。

中国古代文学批评历来有以喻论诗的传统,钟嵘《诗品》贯穿着以“比”论诗的方法,钟嵘《诗品》卷上评谢灵运:“然名章迥句,处处间起;丽典新声,络绎奔会。譬犹青松之拔灌木,白玉之映尘沙,未足贬其高洁也” [20];司空图《与极浦书》:“戴容州云:‘诗家之景色,如蓝田日暖,良玉生烟,可望而不可置于眉睫之前也。’象外之象,景外之景,岂容易可谈哉!然是项纪之作,目击可图,体势自到,不可废也” [21]。

显然,宋人以禅喻诗是继承了历来以喻论诗的传统。而不同在于,古人偏好于通过具体意象,以传达其诗学主张,如刘勰《文心雕龙?比兴》篇云:“夫‘比’之为义,取类不常:或喻于声,或方于貌,或拟于事。……此以容比物者也” [22]。具象化的比喻,通过形象的比喻,能描述出诗歌的那种“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特征。而以禅喻诗,乃是以禅的体验来解说诗的体验,从抽象的“禅意”走向难言言传的“诗意”,都乃“空无所有”。

从上文观之,以禅喻诗,是就禅与诗相类之点而比拟的。以禅喻诗乃是宋人别致的诗学阐释方式。诚如现代学者周汝昌所言“借禅讲诗,以禅喻诗,只是一种方便法门,而不是认诗即禅。讲中国文学艺术而涉及禅学的问题,与、与唯心主义等等哲学问题毫不相干,而只是一种东方文化中所独具的‘传达’、‘领会’的奇特方式。这方式,无以名之,―也许可以杜撰一个‘超高级传达交流方式’。诗人(韵文作家)由乐感受,要想将它传达于他人(读者),非常困难,用一般方法,必非诗人原意。于是而有见于禅家的传达方式,用最直截了当的办法达到领会的效果。诗禅的关系,主要在此。把握真、最亲切的直接感受(心得领会),语言无法传达。诗人也将所感受事物之真,设法传达于人,在传达真谛上共同之处,诗理、禅理相通。这是诗与禅能够结合讲论的主要原因” [23]。比喻这种修辞格要求本体与喻体有相似之处,但不能完全相同。严羽也只是从“大抵禅道惟在妙悟,诗道亦在妙悟”道出禅与诗的相似之处。因此,以禅喻诗只是一种阐释诗学的方式而被广泛采用。这种比喻方式不可避免地有些局限性。在概念体系的构建上,缺乏对概念定义的精确描述,这也是“以禅喻诗”诗论所存在的缺陷。以致后之评论家过多的比附本体和喻体,容易导致诗学阐释上的牵强附会。应秉承郭绍虞先生之见去为“以禅喻诗”正义:“沧浪说,‘论诗如论禅’用一‘如’字可见只是用作比喻,并不重在禅义与诗教之同异” 。[24]

四、小结

自严羽“以禅喻诗”以来,褒贬不一,聚讼不已。反对派如刘克庄论“诗之不可为禅,犹禅之不可为诗也” [25],乃误解了“以禅喻诗”中的阐释方式,“譬喻”不等于“是”,此为第一认识误区;其次,如李维桢、陈继儒、冯班、钱谦益等人诸如“临济、曹洞有何高下”之疑问、认为严羽“参学之功少也”之论,乃忽视了严羽与宗杲禅学的因缘关系,此为误区二;清钱振论“纯是傍人篱壁,拾人涕唾”[26],如此之论,大概是未能参透严羽“以禅喻诗”之本义,未发现其于诗禅相通之义上的理论创建,尚且估之为误解之三。可见,前人对严羽的“以禅喻诗”的误解,都是在宋代与禅学、严羽与禅学、诗学与禅学之关系的把握上。不过,“以禅喻诗”理论上的模棱两可和表达上的含糊化也将是其歧见迭出的另一可探原因,“因为作为宗教的禅与作为艺术的诗,中间终究有一条不可逾越的鸿沟。不论比喻起来多么‘亲切’,也不可能作出科学的说明” [27]。但就严羽的客观条件来说,在把握好了这些命题中的相关关系后,不难发现其确实在以禅喻诗上作出了总结性的成绩。

参考文献:

[1](宋)严羽著,郭绍虞校释.沧浪诗话校释[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61.05:251.文中所引沧浪诗话语都出自此书,故不再重复作注。

[2](清)冯班著,何焯评.冯氏纠谬[A],钝吟杂录(卷五)[M].北京:中华书局, 1985.

[3] 郭绍虞著.照隅室古典文学论集[C].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 1983:349.

[4](宋)苏轼.夜值玉堂携李之仪端叔诗百余首读至夜半书其后[A].苏轼诗集(卷十七)[M].(宋)苏轼著,(清)王文诰辑注,孔凡礼点校,北京:中华书局, 1982:1616.

[5] 萧丽华.东坡诗论中的禅喻[J].佛学研究中心学报.06:267.

[6] 钱钟书.谈艺录[M].北京:中华书局.1984:257―258.

[7] 罗宗强著. 吴文治主编《宋诗话全编序》[A].晚学集[M].天津:南开大学出版社, 2009.07:391.

[8] 潘永因编.宋稗类钞?宗乘(卷七)[M]. 北京:书目文献出版社, 1985.

[9](宋)蔡.蔡百纳诗评[A]. 苕溪渔隐丛话(后集卷三十三)[M].(宋)胡仔纂集 廖德明校点.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 1962.

[10] (明)陈继儒撰. 偃曝谈馀(卷下)[M]. 北京:中华书局, 1985.

[11] (清)钱谦益.唐诗英华序[A].牧斋有学集(卷上)[M].(清)钱谦益著,(清)钱曾笺注,钱仲联标校.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 1996.09:708

[12] (宋)宗杲撰.大慧普觉禅师语录(卷十二)[A],大藏经(第四十七册)[M].(晋)鸠摩罗什等译著;李亦安整理.辽宁:万卷出版公司, 2009.09:862.

[13] (宋)宗法、宗荣、法澄、宗信等编.天童觉和尚小参语录序[A].天童正觉禅师广录(卷五).大藏经(第四十七册)[M].(晋)鸠摩罗什等译著,李亦安整理. 辽宁:万卷出版公司, 2009.09:57.

[14](宋)宗杲.答陈少卿[A] 大藏经(第四十七册)[M].同上注,页923.

[15](宋)宗杲.答张舍人状元安国[A]. 大慧普觉禅师书(卷三十)[M]. 禅宗语录辑要. 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 1992:447.

[16](宋)宗杲.示无相居上[A]. 大藏经(第四十七册)[M].同28条注,页895.

[17] 杜松柏著. 禅学与唐宋诗学[M].台湾:黎明文化事业股份有限公司, 1978:425.

[18](宋)吴可.学诗[A].诗人玉屑(卷一)[M].魏庆之.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78.

[19](明)陈宏绪.与雪崖[A],尺牍新钞二集.藏奔集(卷十二).周亮工编.贝叶山房,中华民国廿五年五月.

[20](南朝梁)钟嵘撰. 诗品[M]. 北京:中华书局, 1991.

[21] (唐)司空图.与极浦书[A].司空图表圣文集(卷三)[M]. 丛书集成续编本.新文丰出版公司.第268页.

[22] (南朝)刘勰著.陆侃如,牟世宗译注.文心雕龙译注[M].济南:齐鲁书社, 2009:475

[23] 周汝昌.诗词曲赋名作大鉴赏(诗歌类)?序言[M].太原:北岳文艺出版社,1989.

[24] 郭绍虞校释.沧浪诗话校释?诗辩[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83:19.

[25](宋)刘克庄.题何秀才诗禅方丈[A].后村先生大全集(卷九十九) [M].四部丛刊初编本上海商务印书馆缩印赐砚堂钞本.

[26] (清)钱振.谪星说诗[M].上海:上海书店出版社.2002年排印民国诗话丛编本.

[27] 孙昌武.略论禅与诗[J].社会科学战线.1998(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