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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奢侈天堂过普通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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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国南部尼斯是欧洲有钱人的度假胜地,首先那里有不错的先天条件:全年300天以上阳光充裕的日子,地中海风格的建筑色彩明快,牡蛎、生蚝、深海蟹以及各种叫不出名的海鲜着味蕾,唯一需要忍受的是海边粗糙的鹅卵石滩。

最早看上蔚蓝海岸的是英国富豪,因为英国没什么好天气,1830年英国侨民募资在尼斯海边修建了一条英国人散步道,几乎从机场蔓延到天使湾,长达5公里的道旁汇集了豪华饭店、赌场、夜总会、咖啡馆以及艺术画廊。

海岸边几乎每一栋建筑背后都有一个财富传奇,比如在法国“美好时代”建造的内格雷斯科酒店,主人奥吉尔夫人是个艺术收藏家,她的收藏涵括了从新古典主义油画到当代装置艺术。酒店挂着的路易十四全身像,全国只有三幅,另两幅收藏在卢浮宫和凡尔赛宫。你随意进一间房,可能下榻过伊莉莎白·泰勒、索菲亚·罗兰、迈克尔·杰克逊等名人。

当然,奢侈品也是富豪度假胜地的标配。在马塞纳广场边上有一条逼仄的小街,爱马仕、卡地亚、欧米茄等一众奢侈品店鳞次栉比地排开,品牌的密集程度不下于巴黎蒙田大道,更甩出香榭丽舍大街几个等级。

尼斯港口的贸易量很小,大船一般停靠附近的马赛,只有科西嘉岛的船来往尼斯,但港口有另外一个重要功能——停靠富豪的游艇和帆船。

这座城市空气里都有欧元的味道,但它的富裕指数及不上毗邻的摩纳哥公国。这是个外来者也很容易发现的事实,因为尼斯街上的出租车只是宝马和奔驰,而在摩纳哥可以打到宾利。

摩纳哥的国土面积不足2平方公里,全国只有6路公交车,随便选一路车跳上去,一小时内你又回到原点了。但在这样一块巴掌地,汇集了世界最大赌场之一的蒙特卡洛大赌场、三家五星级酒店、四家四星级酒店、无数奢侈品牌,以及一条F1蒙特卡洛赛道。

一年到头,这里还有很多次游艇展,当然,其实摩纳哥不用特意举办游艇展,日常停靠在港口的游艇数量就足以另外开一打游艇展,而且奢华度有过之无不及。如果统计一下这里的亿万富豪密度,世界上没几个地方能超过它。

在其他遭遇财富侵略的地方,随之而来的是当地人的愤懑。就像加拿大人抱怨中国富豪炒高了温哥华富人区的房价,巴黎人指责中国游客扫光了LV和Hermes,香港人对买楼和抢购奶粉的大陆客冠以“蝗虫”,最近移民国家都在提高投资移民门槛。

这不难理解,暴发户的到来推高了当地人的生活成本,他们用金钱开路攫取了当地最好的资源。对于这些破坏生态平衡的外来物种,谁能指望当地人心平气和地接受?

但尼斯人的态度是个例外,他们与外来富豪相安无事地共处了几百年,很少发生什么抗议游行,只是偶尔抱怨全球化时代尼斯语濒临灭亡。相对巴黎人的高傲,尼斯人的热情友善总是令外国人啧啧称赞。

想来似乎很奇怪,但仔细观察则可以发现,当地人生活得很滋润,他们并没有被外来的有钱人“夺走”什么,因为这座城市为钱包尺寸不同的人提供了多样选择。

美食不设限

富豪可以在尼斯寻一家米其林三星或是英国人散步道上的豪华饭店享用美食,而普通人在老城区天主教堂附近的当地小餐馆,花上15欧元,可以享受到一个三道菜的套餐。

普通法国人早餐很简单,一个羊角面包或法棍,加一杯咖啡就搞定。但午餐和晚餐要丰富得多,下午茶也是法国人不会错过的享受。

无论是街头的小餐馆,米其林三星餐厅还是连锁经营的特色餐厅,都是法国美食的组成部分。当然,还有不计其数的salon du the(甜品店),手工冰淇淋店在勾引人们的味蕾。

餐馆午餐一般在中午12点之后供应,晚市在晚上7点之后营业,在景点附近做游客生意的那些餐馆会标明non stop,就是任意时间都可以点菜。一般餐馆做六休一,周日关门,但连锁型的有些是7/7,全周无休。相对来说,营业时间越传统的,多是当地人光顾的法餐馆,食物越正宗。

传统法餐分前菜、主菜和甜点三道,豪华餐馆也有五道菜。前菜有鹅肝、蜗牛、浓汤、色拉、烟熏三文鱼薄片之类的,主菜大致分肉类和鱼类,肉类传统有鸭胸肉、鸡肉、羊排、小牛肉、乳猪肉等,鱼类主要是鳕鱼、海鲈鱼、三文鱼等,很多餐馆还提供意式的比萨、意面和通心粉。贝类也是法国人的最爱,街头有不少专做牡蛎和青口贝的餐馆。

就甜点而言,总体上甜品店的好于餐馆做的,知名甜品店动辄就是一百几十年的历史,laduree的马卡龙和saint honorat泡芙,angelina的mont blanc蛋糕都是经久不衰的畅销款。佐餐酒会有几款白葡萄酒、红葡萄酒、粉红葡萄酒、香槟等供选择,法国点一杯酒价格和依云差不多,依云和可乐差不多。

法国餐厅总体水平都不赖,即便是街头餐馆也有几道拿得出手的菜。一道简单的溏心鸡蛋浇上蘑菇酱,滋味让人难忘。街头随处可见的炸大虾和墨鱼圈也很鲜活。为什么简单食物做得这样滋味鲜美?食材新鲜优质无污染是关键。

南法的特色美食也是平民之选。尼斯历史上归属权在法国和意大利之间摇摆,所以街上有很多意大利比萨店,一些店会标注bois au feu,比萨是用火烤出来的。意式比萨饼底薄而脆,饼面上厚厚一层芝士、火腿、橄榄和蘑菇,浇上浸了辣椒的橄榄油,相当诱人。

海鲜是蔚蓝海岸的特色,在海鲜餐厅点上一盘生蚝、牡蛎、海螺、虾加上一只深海蟹,只要三四十欧元。很多餐馆前菜都有鲜美的鱼汤,是用各种鱼肉打碎熬成的浓汤,当然如果要喝到正宗的普罗旺斯鱼汤la bouillabaisse,还是要去马赛。

最异域风情的要算北非食物,北非曾经有不少法属殖民地,在北非生活过的法国人将那里的食物带到尼斯,特色餐厅可以点到couscous和tajine,前者是用北非小米和蔬菜、香肠蒸成一锅菜,后者是土豆泥和肉制成的饼。

米其林三星餐厅是富豪们的选择,都需要提前订位,有些餐厅不但地理位置偏僻,门面也不大,和街头的普通餐馆殊无二致,但等到菜品上桌,发现米其林评委诚不欺我。

比如肥嫩鲜美的煎鹅肝就是米其林餐厅和街头小馆拉开差距的一道菜。好厨师煎出的鹅肝入口即化,普通餐馆一般只提供像黄油一样的冷鹅肝,因为鹅肝太过粉嫩,功力深厚的厨师才能煎成形。

巴黎餐馆的星级口味和装潢豪华程度不一定正相关,不少好餐厅都隐于僻处。米其林评委默默光顾后为餐馆打个分,权威来自公正。

超越金钱的艺术享受

艺术是法国人重要的精神食粮,在这上头的享受和美食一样有多种选择。

如果难以负担内格雷斯科酒店的房价,人们可以在其他地方欣赏艺术品,比如尼斯美术馆、夏加尔美术馆、马蒂斯美术馆等,门票10欧元左右,经常还会有不同程度的折扣。

法国最重要的博物馆自然是卢浮宫,收藏止于19世纪上半叶,之后一段时期印象派、象征主义艺术品主要收藏于与卢浮宫一河之隔的奥赛美术馆,两者在收藏时间上也有交集,比如库尔贝、安格尔的作品出现在两处。

虽有世界级的艺术殿堂专美于前,法国散落各地的小型美术馆博物馆也各具价值。比如杜勒里公园尽头的橘园美术馆,因为收藏了莫奈的八幅《睡莲》而闻名于世。浪漫主义大师德拉克罗瓦的大幅作品大多收藏在卢浮宫,但国立德拉克罗瓦美术馆也保留了他不少小幅画作。

在南法尼斯,夏加尔美术馆在老城区的半山腰,犹太裔画家夏加尔宗教题材的作品大都收藏在这个美术馆,在他处难以见到。山顶的马蒂斯美术馆也吸引了很多欧洲游客。

在法国即便不花门票也可以欣赏到艺术之美,因为美术馆和博物馆本身往往也是一件艺术品。很多地方会有专门展室介绍建筑本身的特色、在建筑史上的地位以及设计者的生平。艺术不仅在美术馆内,尼斯街心广场以及喷水池边随处可见的雕塑令城市变得生动。

美食和艺术之外,普通人在其他方面也拥有性价比高的生活选择,过得很滋润。

奢侈品牌是富豪的选择,在尼斯的老佛爷或者尼斯之星等百货商场都有专卖店,而同一个商场内的H&M、ZARA、C&A时尚品牌价格就亲民了,打折季可以淘到5到10欧元的T恤,celio的牛仔裤在二三十欧元。本地人还热衷逛老城区的小店,以及大型的露天集市。

富豪去高尔夫球场挥汗时,尼斯当地人凑在公园里玩一种滚球,比赛原则是将球滚到目标球附近,最接近的那个就算赢。这两种球类游戏除了工具是球杆和手的区别以外,规则似乎差得不远。

尼斯海滩上有一些区域被围栏围起的私人领地,酒店放上躺椅和遮阳伞,供自己的客人私享,但大部分区域对公共开放。富豪开游艇出海时,普通人可以在海滩上晒太阳、打球或是游泳。想要体会速度感,可以坐在降落伞里,绑在急速行驶的快艇后面,像风筝一样被放到海上,这些海滩项目也不昂贵。

每年夏天,巴黎市政府会在塞纳河边铺上沙子,放几把遮阳伞,模拟海滩的光景,让没钱去海边度假的法国人可以来这里做个日光浴。

蔚蓝海岸的豪宅多是在海边、山上等风光秀美之处,价格不菲。但市区住宅价格很接地气,从21世纪不动产门店看,尼斯四五十平(居住面积)两居室的公寓,在15万欧元左右,大概合普通人六七年的薪水,这个价格不能算奢侈。

法国人的劳动权利

普通人在南法过得好,除了消费上有多样的选择以外,更重要的是政府对法国人劳动权利的保护。

很多游客都有感受,南法人对工作并不拼命,显得很随性。比如南法巴士迟到是普遍现象,无论是观光车还是公交车,对于时刻表这种东西,尽信不如不信。南法的司机不会对时间锱铢必较,也不认为来此度假的游客那么赶时间,他们会和乘客打趣开玩笑,也会边开车边打电话,幸好车速不快。

劳动者的工作时间受到严格控制。对游客来说,法国最不方便的一点大概就是没有夜商场可逛,晚上想去超市买瓶酸奶也不可能。一过晚上7点,除了餐馆以外一应营业场所都关门。连锁超市Monoprix原本有望成为唯一一家营业到9点以后的超市,但受到劳工部门的反对而作罢,理由是不能剥夺员工的休息时间,当时这场争议还成为新闻热点。现在Monoprix的关门时间是晚上8点半。

大部分商店的开门时间是在9点半到10点,而在星期天上午,即使是平时卖早点的patisserie也不会开门,因为人们要去做礼拜。在一些小街道,甚至有商店的营业时间是在上午10点到下午2点,只有短短4个小时。

法国人的假期也令人羡慕,大学生从工作第一年起,除了双休日和固定假期,每个月可以获得两天休假,一年就有24天,从工作第二年开始就可以使用这些“库存”假期。如果是在政府机关或高校工作,假期则更长,有些人甚至一年三分之一时间都在休假。

在外国人羡慕法国人的劳动权利时,本国雇主却要忍受高昂的用人成本。餐馆普遍只维持满足服务需求所需的最低数量的员工,结果就是服务员被训练得极其能干。巴黎街边的餐馆一般能容纳二三十桌,高峰时也只有两三名服务员照应,要负责点菜、下单、上菜、结账和收桌子一系列步骤。顾客经常能见到这样的场面,服务员两只手、两条上臂共端四只大餐盘,健步如飞穿梭在餐桌间。因此人们对点菜或买单过程比较慢也充满理解。

普通大学生的起薪在1500欧元左右,最低工资是1300欧元。以薪水比例来衡量,消费水平很低,所以普通法国工薪阶层过得很舒适。

而普通人在当地能享受各种福利,部分要归功于来此挥金如土的游客。来度假的有钱人为当地贡献了GDP,摩纳哥支柱产业是旅游业和赌场,税收成为当地政府补贴福利开支的来源。普通人的直接得益也很可观,尼斯附近的埃兹小镇将山顶风光最好的一块围起来收门票,镇上不少人的收入来源于做游客生意的咖啡馆和餐馆。

政府部门划出了两个池子,一个池子里是高端地产、赌场、豪车游艇、奢侈品,另一个池子是普通人的衣食住行,富豪的热钱被控制在前一个的池子里,没有溢出到普通人的生活,因此普通人没有强烈的被侵略感。普通人的生活在得到保障的前提下,生活在奢侈天堂也不是件痛苦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