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民脸盆水珠滴答中的倒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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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代家居中的独立卫生间，有洁白的陶瓷洗漱池，比人脸更光滑。拧开水龙头，清水直泻，洗脸时，每一捧水都是新的。洗漱池的高度极其地讨好人类，不高不低，既不用站得太直，也毋须弯腰太低，洗脸洗手刷牙，一抬头，清晰的大镜子。

当你在洁白的陶瓷洗漱池前，双手扶撑，一瞬间定格，开始时光倒流。

不用太久，20年。你会发现手中扶的是搪瓷盆沿儿，圆圆的盆底上牡丹开放，大红囍字正鲜艳。盆子搁在木头盆架上，架端放着一块香皂挂着一块毛巾。洗脸时，水总会溅出来，水珠蹦洒在红砖或水泥地面上。洗过的水由脸盆装着立尚起，迈过屋门槛儿，“哗”向院子中泼出去。

新婚之夜，才有崭新的双囍搪瓷脸盆，那时这盆子质量好得仿佛可以用一辈子。然后，一对年轻男女，每天早上用脸盆洗脸，每天晚上用脸盆洗脚，水珠在指缝脚缝间流淌，水波荡漾中倒映一张充满干劲儿的饱满脸庞。她生气时，他曾端一盆热热的洗脚水给她表示投降；他疲惫时，她曾用一盆热热的水浸透毛巾，为他擦身解乏。

好像时间停滞，好像很久很久还是那一只兀自欢“囍”的脸盆。只是这中间慢慢地发生，这对小夫妻争吵又和好，儿子降生，他们骑着自行车，车尾有时驮着一蓝菜，有时驮着一个甩着两条鼻涕的小孩子，小孩子上了小学，有时像一条鲶鱼似的被按住打屁股，他们还是争吵又和好忙碌又大嗓门，仿佛有使不完的劲儿，干不完的活儿。

还是那只搪瓷脸盆，它每天装着水，等待别人走近。也摔到地上过，所以搪瓷被磕破，露出黑乎乎一块铁，巷子里有人吆喝补盆子的时候，就拿去补一块铝合金。这脸盆就又会坚硬得仿佛可以用一辈子，连日暴雨而房漏时，用来接雨水，叮当作响。

一直以为可以用一辈子，但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家里的一切周围的一切，已全然改变？那些清晨舀一盆冰凉的_扶撑，捧起一瓢泼向顶着眼屎的呆脸，瞬间，如梦惊醒，远处布容鸟叫嚷，有桑椹甜味儿飘浮。

定格，时光永不停止。手下扶着光滑的陶瓷洗漱池，自来水直泻，灯光暗淡，镜中的脸因为乘坐时光穿梭机而松弛起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