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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妮宝贝,为怎样的男人生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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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性感的定义是,女人愿意为之生儿育女。

作家安妮宝贝是个格外低调的人,对于媒体的访问,几乎全部婉拒。她的那些故事,只有自己独尝,谢绝分享。

得知安妮宝贝做了妈妈后,我们便开始给她锲而不舍地发电子邮件,希望她能说说她生命中的那个男人与女儿。安妮宝贝是个慢性子,每次都在我们等得几乎要放弃时,她的邮件才翩然到来。在邮件的你来我往中,我们把一个个片断连接起来,串起一个安妮宝贝做妈妈的故事。

男人性感的定义是,女人愿意与之生儿育女

我身边经常可见各色男子―――打扮时髦,出手也算大方;善于与女子暧昧,周转灵活,身上却不见任何承担的重量;也能畅谈一下哲学或者诗歌;时不时亮出无从考证的身份,炫耀左右逢源的能力。

身陷诸如此类的男子之中,眼花缭乱,却难以找到一个品性温厚纯良的为伴。

有个朋友总不能适应我的着衣风格:棉质衣服,洗过几度之后褪色,有褶皱,显得很旧;老式的银镯、耳环,雕琢琐碎,有时碰在一起叮当作响;选择一切显得陈旧的颜色,喜欢稍微落后这个时代几十年的样式。他把这些称为坏品位。

我也一样从未喜欢过他的品位。他穿紧身挺刮发亮的衣服,胸口有大英文字母和卡通图案的T恤。但我们做了多年朋友,因为除着衣风格的分歧之外,还欣赏对方其他的特质。

应该说,他是一个真正有趣的男子。他知道怎么修理草坪,耐心种一盆花,养活一缸鱼,手工做一个木书架,或下厨煲出一锅汤。他也是安静的,不多话。多话的男人多有儿童的幼稚心态。但他又保留有童真,那是对自我的一种认同和坚定,不受世间标准的左右,来去自如,生性逍遥。

他专注工作,并且独具一格,用一生来做对和做好一件事情。内心清楚他的取舍和执著所在。他干净、健康,经常运动,心态平和,身上有均衡有力的肌肉,这是讨人喜欢的。偶尔在我的要求下穿上粗布裤和球鞋,简单的衣服穿在身上风清月朗。

每次送我回家,把车停在楼下,他总是从驾驶座下来,站在车外,与我告别。这是一种郑重又谦和的待人方式,是我从未在别的男人身上发现到的。他的感情显得有重量。

男人性感的定义是,女人愿意与之生儿育女。他,是一个性感的男人。

他对我的表白是用信件―――两封信。他拿出一个大信封给我,说,这里面有两封信,一封是我以前写给我同学的,只是想让你看看。说这话的时候,他的眼睛露出羞涩的表情,这种羞涩显露在一个四十多岁、经历过繁杂世事的成熟男人脸上,让我的心慢慢润泽起来。

那晚,我躺在床上拆开他的信。那封写给他同学的信,是关于他的前次婚姻。他在信里说明了他与前妻之间的一切事情,答复那位关心他的同学。而写给我的信,谈的是关于他对生活的一些看法,里面没有任何情感表露,更像是一个人的思想汇报。但我看着看着,忍不住微笑起来。这是一个传统而认真的男人。

在此之前,我独自生活了很长时间,一直自认内心强大,但现在,我想跟他生个孩子。理由是我们以后会老的,老了会越来越孤独,有个孩子就可以陪伴我们。

唯一的困惑是,生完孩子之后是否会失去自我?工作可以使一个女人聪明,生育也许会使女人变得世俗琐碎。怎样才可以既带着孩子过着世俗生活,又保持自我,做一个酷酷的妈妈?

还没来得及找到答案,孩子已经抢跑了,跑进了我的腹中,扎下根来,执拗地要在那里定居十个月。

他在郊外买了块地,盖了房子,开辟了花园和菜地。我问他,你种了荷花吗?他说,是,我挖了一个池塘,夏天荷花都会开满。

我见了他自己设计的大房子、美丽的花园、绿色菜地。他也会种树,种了银杏、樱桃、枣、苹果、梧桐。那时已是秋天,池塘里的荷花枯谢,斑斓活泼的锦鲤不时跳出水面,老柿子树挂满橙黄色的硕大柿子。

我见到了他内心深处的王国。他建立起的花花草草繁荣昌盛。他用双手创造一切。我正式进驻,安心养胎。

能带来安宁的,还是为爱人生一个孩子

我是个养猫的女人,跟他恋爱时,衣服上沾满猫毛,不化妆,身上有猫味。手背和手臂上,总有被猫抓出来的血印子。现在,猫被轰到了院子里,与他养的金毛犬作伴,猫飞狗跳。我把自己密密保护起来,为了孩子的健康。

香烟曾是我生活的一部分,我对香烟的嗜好是非常收敛和隐晦的喜欢,一如有些人对感情的方式。平时聚会,我会注意不分享别人的香烟。抽烟对我而言是一种私人方式,只能把它留给自己或在某个瞬间离自己最近的人。

但现在,香烟被坚定地戒了,我也不再碰任何烈酒,同时还彻底隐匿起来,不见外人,不再工作。

转眼春天到来,便多了很多事情。我跟他一起种了欧洲绣球、蜀葵、青竹,与他一起围起篱笆,搭起藤架。

我觉得找到了一个温厚纯良的男子,愿意与他同床共枕,相濡以沫,生儿育女,白头偕老。即使一个女子,原本能尽力做到高处不胜寒的华丽,但能带给她安宁的,最终还是为爱的男人生一个孩子。就是这样朴素自然的本性。

放低自己,对一贯自我意识极高蹈的我来说,反而是一种获取。这个男人是值得托付的,他有能力给我依靠。我怀着孩子,格外心安。

怀胎两个月时去做B超,可以在屏幕看到胎儿了。有了头和四肢,住在一个黑色的小房子里。孩子在羊水里隐约浮动着。看起来这样无辜、这样安静。小小的白色的人儿,在黑暗中隐秘自在地生长,驻扎在我的血肉里面,要让我用尽全身力气来孕育。

我曾经很爱吃,对食物有着细腻热诚的心意。在家做女儿时,母亲买应季的食物,螃蟹、虾、贝都是生鲜的。喝何时的茶叶,吃何时的稻米,都有讲究。那时,所有的食物都显得喜气洋洋,情意充沛。后来一直漂泊,就遗失了这种心意。到了怀孕时,它老马识途地找回来了,我又开始对食物充满了期盼。

他似乎很了解我的这种需要,每次回来,绝不空手。一竹筐奉化水蜜桃、一篓子慈溪杨梅、一包羊尾笋、一袋海虾白蟹……我还未被打动,腹中的那个却已开始不耐烦地踢打,非得到这些美食通过脐带分享到体内,方才稍微安静,等待着下一顿飨宴。

他在院角种了一垄番薯,结果就丰收了。收下来的番薯多得吃不了,我便把它们晒干切成白色丝状小条。每晚,他抓几把番薯干,加上红小豆,放进电子砂锅用低温炖个通宵,早起,里面的粥便温热烂熟,放一勺红糖进去,给我端到床头,经过咽喉落入胃里,绵蜜妥帖。

孩子是上天派来的,帮你与世间建立和谐的联系

这里没有通水暖,家里便摆着大大小小的电油汀。他入睡前会把我贴身的内衣袜子都用架子架在油汀上方。早上递给我时,就都是暖的。

走出院子不过三两百米,就是露天集市。郊区的农民在那里摆摊,蔬菜新鲜便宜,还可以买到金鱼、印度香、大盆茶花、自养的南瓜、新摘葡萄。偶尔还能淘到有缺口的瓷土青花碗、古老的雕花樟木小椅。他不在家的时候,我去厨房剥几头蒜,指头带着浓郁的味道去院子里收晾晒的棉布床单,抱在怀里,如同抱了一怀阳光。

在农场这段日子,我带着身体里面的孩子,看泥地里露出尖顶的幼笋、无花果手掌形叶子下隐藏着的幼果、香椿树清香微红的嫩芽、池塘里活泼游动的小鱼,这所有幼小繁盛的事物。我的身体,也在感受这样的蓬勃活力。这日益沉重的身体,因此显得格外沉静坦然。它和滋生孕育的土地,属于同一质地。

剖宫产,经历了三个十分痛苦的阶段:宫缩、下床、涨奶。等我从疼痛中恢复过来,女儿已经被护士洗得白白净净的抱来了。我抱着她,一时错觉自己抱着一个播种施肥除草浇水最后挖出的硕大番薯。只不过,番薯种在地里,女儿种在肚子里。

女儿吃奶时,我无师自通找到了如何做一个酷妈妈的答案。不过是立定心意,在照顾孩子的同时,继续扩展内心。我打算在生养之后依旧保持瘦和清决,保持童稚洁净的美感,烹饪缝纫刺绣养花,照顾家庭,善待亲友,同时又独立工作,有自我空间,懂得独处,意志坚定。

女儿在我看来,是被上天派遣前来,开拓生命的另一层面。即使开拓意味着冒险,但这是一个人与世间建立联系的最和谐的途径。

我会一边哄孩子入睡,一边阅读一本宗教哲学的书或古典小说;我还计划在孩子幼小的时候,背着她一起去旅行;我还会在女儿的裙边上亲手刺绣小鸟与花朵―――很酷的妈妈有很酷的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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