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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高贵才能与高贵相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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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理书架,五本“白皮书”散落在眼前。白色的封皮微微泛黄,上面的水墨山水依然素淡清雅,右下角分别写着:××中学一年二班刊,××中学二年二班刊,××中学三年二班刊。我的记忆回到了九年前。

“老师,我们打算办个班刊。”我欣喜。但想想平时埋头于数理化的题海中而对语文漠视的他们,再想想他们写作文时的痛苦状,不免对他们的这个想法有些怀疑。“老师,您给我们写个刊首寄语吧。”我欣然接受任务。第二天,便把充满着鼓励与期待的刊首寄语交给了学生。一个月以后,学生将第一本“白皮书”放在了我的桌上。

“早在初三时,每每见到二中的双层车时,愉悦之情便油然而生,心道是,不远的明天,我也可以坐上去,感觉定将不错。

可但是,但可是……这车还真抢手,狼多肉少,不苦练点专业技术,想舒服地上学放学,可就是个有待争议的问题了。”

这生动活泼的语言难道出自他――那个高高的、戴着高度近视镜、每天埋头题海中的沉默的大男孩?

“每个独生子都是天之骄子,都是父母手中的宝。然而,有几个父母意识到,越来越多的孩子正是因为这样的溺爱而失去了自我的方向。他们发现外面的世界中,没有人会像父母一样真诚关怀自己,没有人会像父母一样无条件退让迁就自己。这种强烈的落差造就了孩子心理上的不平衡,抑郁症、社交恐惧症、自闭症等不同程度地困扰着他们。”

这清醒的自我剖析难道出自他――语文课堂上永远睁不开眼的小迷糊?

一行行真实的文字扑面而来,心中涌动出久违的感动。感动之余,我扪心自问:我在课堂上究竟做了什么?如此灵动的心竟然被我视作昏昏无为!“有泪水在,我感到自己仍然饱满……我的泪水是一批高贵的客人,它们常在我听音乐或读书的时候悄然来临。”(《让高贵与高贵相遇》)鲍吉尔・原野的话惊醒了我:我把高贵的国语低俗化为分数,学生们岂能感受到它的高贵?我以功利化的心思面对学生,岂能感受到孩子们高贵的心灵?只有高贵才能高贵相遇

此后,我的语文课堂变了,真的变了。我不再把分数挂在嘴上,我不再把“强化训练”作为单纯唯一的教学目标,学生的眼睛渐渐放出了光芒。这种心灵交融的教与学在我的一次演讲中真正完成了。那天是2005年5月13日,语文课的最后5分钟。

“这是高尚的殿堂。外面的世界多功利,多虚伪,多狡诈,多冷漠。而这里有陶渊明‘不为五斗米折腰’的傲骨,有李白‘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使我不得开心颜’的率真,有杜甫‘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的博爱,即使虚荣的马蒂尔德也有毅然偿还项链的豪情,而胆怯的‘我’对祥林嫂那微不足道的同情也让人感受到一丝温暖……

这是智慧的殿堂。我们的心灵多苍白,我们的头脑多空洞,我们的感情多匮乏,我们多么渴求智慧的甘露滋育我们健康成长。马丁・路德・金的慷慨陈词告诉我们尊严的可贵;阿尔贝特・史怀哲告诉我们要尊重一切有生命的东西;奥赛罗亲手杀死了美丽善良的妻子,让我们看到嫉妒的可怕;鲍西亚在法庭上的申诉让我们懂得宽容于人于己是多么重要;罗曼・罗兰的英雄们告诉我们苦难是一笔财富;鲁迅则以自己的亲身实践告知我们如何反抗,如何斗争……

这是需要我们花费一生的时间去追逐的殿堂。一个人的经历多简单,一个人的思想多浅薄,一个人的感情多单一;在这里,我们可以感受整个世界!我们可能永远在体味翠翠心中那‘薄薄的凄凉’和祖父那悲悯的笑,我们可能永远在思考哈姆雷特内心的痛苦,我们可能永远在咀嚼某一个字,某一个词蕴含的无尽的情思……殿堂里有解不完的谜,殿堂里的大师数不胜数。

面对这样一个殿堂,仅仅用正确选项、标准答案,何从审视她美丽的全貌,何从感受她生动的一切!每一个读音都是抑扬顿挫的音乐,每一个汉字都是圆润和谐的建筑,每一个词都洋溢着生命,每一句话都渗透着缜密……”

自然,我的这篇演讲成为了下一期班刊的刊首寄语,其后则是“主编感言”:

“我们听到这篇文章的时候是放学前的最后5分钟。往日的这个时候,对我们来说,是最为归心似箭的时刻。而那一天,那份急着回家的心情躲了起来,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似水的平静。那一刻,叫做聆听。

您的话音刚落,背景音乐响起――如雷般的掌声。

依然记得当时那份心情,对文章的折服和对语文的感慨。

语文是高尚而充满智慧的殿堂,也许就是因为它如此高尚如此智慧,给我们的是一种令人望而却步的感觉。我们远远望见了宫殿上那数不清的熠熠发光的明珠,那是让黑暗退避三舍的光芒,那是用这个世界的情感凝结的力量,那是清风、明月、小桥、流水的意境,那是绝望、悲愤、豪情、执著的荡气回肠,那是关爱、感动、付出、温情的生命乐章……殿堂里,有着我们一生都读不懂的诗行,有着用尽所有语言也难以言其妙处的文笔,有着只有随着岁月的流逝才能逐渐体会的悠悠深情,也有着只能够叹为观止的巨著宏章。

也许,这薄薄的班刊,可以让我们从另一个角度去感悟文字,体味真情。用我手写我心,写我们心中的情感,眼中的世界。多一份信念,多一份执著,我们离语文的殿堂就更近了一步。”

这种和谐融洽,对于教师来说应该是最幸福的了。多年来,面对高贵的国语,面对高贵的学生,我始终不敢丢下自己高贵的心。每每在课堂上,学生们或激烈讨论,或安静思索,或有神来之笔,见解或独到,或深刻,甚或偏颇、狭隘,我都觉得幸福开心。因为透过他们清澈的眼睛,我看见高贵的种子在他们的心里萌发,长大,长成好大一棵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