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后的第一次插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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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镇外的一道小溪边，有一座小屋在树林里隐现，女孩和她的母亲在里面居住。小屋外面的小院里，整洁清新，四个季节都有花朵绽开。小院外面，紧紧靠着一条通往小镇的路，每天都有来来往往的脚步，在窗外叮叮咚咚地响过来，又响过去，从清早，直到深夜。母亲每天总是小心翼翼地出门，挂上锁以后，反复检查；回家。插上门以后，也要再三查看，生怕哪一次不小心，给窃贼留下可乘之机。

女儿渐渐长大，渐渐对小屋外面狭窄的山谷和小镇的宁静，开始不满足了。她时常听着遥远的山谷那边传来的火车的轰鸣，眼睛里闪烁出异样的光彩。终于，有一天早晨，她留下一张纸条，上面写着：“妈，原谅我，我要到城市里看看，闯出一条路子。”她把纸条放在熟睡的母亲枕边，悄悄打开门，顺着小河，走了。

女孩乘上出山的火车，迎着太阳的方向，经过几天的颠簸，像一颗雨点投进海洋，落在一个特大的城市里，随波逐流，最后无影无踪了。等她从烦嚣的海水里冒出来，已经是十年以后，女孩已经被这个城市的机器夹磨、挤压得满脸沧桑了。她知道，自己当初对母亲的不辞而别是多么错误，自己要是再不回到母亲身边，恐怕是永远也不能见到母亲那温暖和平静的眼睛了。她买好车票，带着一颗伤痕累累的心，颠簸着回到了小镇。

下车时，已经是深夜，步行了一段小路，终于听见熟悉的淙淙的小河流水，看见熟悉的那些黑糊糊的树影，也看见了树影中隐隐约约反射着路灯光亮的窗户，还有家的气息也扑面而来。女孩的心不禁急剧地跳动起来，她的呼吸也急促起来，脚步有些恍惚，她不知道十年以后的妈妈是什么样儿，她还好吗?

沿着几步石阶，女孩走上小院，轻轻站在了门前，她轻轻地敲了敲门，虚掩的门嘎吱一声开了。女孩吓了一跳，母亲以前从来不会晚上不插门的，今天怎么会这样呢?莫非……女孩的心一下子悬到了嗓门，她赶紧摸索着打开电灯，看见已经伛偻的母亲斜躺在破旧的沙发上，胸口上胡乱地盖着女孩十年前一件红色的毛衣，眼角挂着一滴亮亮的泪水。

女孩一下扑过去，失声哭叫起来：“妈……妈……我回来啦……”母亲睁开眼睛，默默地搂住女孩，抚摸着女孩的头发，任女孩在自己怀里痛哭着。哭了许久，女孩才想起抬头问母亲：“今天晚上，你怎么连门都忘记插上?”

母亲抹了抹眼泪，盯着窗外说：“从你离家出走的那一天晚上，我就再也没有插门了。我总觉得你只是出门去玩，玩够了会回来的。晚上，我怕你突然回来，进不了家门……”女孩问：“十年，每天晚上，你都这样等我?”母亲点点头：“我等你回来。你的房间，我每天都会为你整理、打扫，房间里从前的摆设，我也是一件未动呢!”女儿抬头，捧着母亲的脸，端详着那仍然温暖平静的眼睛和眼角深深的皱纹，泪水，像决堤的洪水，又一次涌了出来。

母亲推开她，走过去，把门轻轻地插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