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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肃方言疑问代词初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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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甘肃方言里的疑问代词可分为八类。问人的形式丰富多样;兰银官话的有些方言里,有问处所的远指代词与问处所的疑问代词同形的现象;问性状方式的代词“宗”是一个合音形式;“阿谁”可能是汉藏语早期的一个共同形式;“啥”可能是古汉语的问物的“何”变化来的。

[关键词]甘肃方言 ;疑问代词 ;类型特点

[中图分类号]H172.2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5-3115(2013)22-0035-03

甘肃方言属官话方言,内部有中原官话、兰银官话、西南官话。中原官话主要包括秦陇片、陇中片和河州片;兰银官话主要包括金城片和河西片;西南官话主要以方言岛的形式存在。本文涉及甘肃省中原官话和兰银官话的73个方言点,所使用的材料,全部为作者调查所得,一部分为实地调查,一部分是对西北师范大学在校本科生及研究生进行的调查。本文主要探讨甘肃方言疑问代词的类型及来源。

一、疑问代词的类型

代词是按照其指代的功能划分出来的一类词。疑问代词一般根据具体的疑问对象分为问人、问物、问时间、问处所、问性状和方式、问原因、问数量、问程度等八类。甘肃方言疑问代词有单音节形式的,有复音节形式的。问物的基本形式是“啥”,问数量的基本形式是“几”或“多少”,这在甘肃方言内部比较一致,其他几类形式比较复杂,下面分而述之。

(一)问人的类型

甘肃大部分方言里问人的疑问代词的基本形式为“谁”,有些方言里为“阿+疑问词根”的形式,比较多的形式为“阿谁”,这种形式里相当于“谁”的语素还有“个、啥、该”等,“阿”读为[a]。“呀”我们认为是“阿”音变来的。“呀”头的疑问代词和“阿”头的不在同一方言里出现。“谁”的读音形式有“[ ]、 [ ]、[ ]、 [ ]”等,声调都为阳平(涵平声)。甘肃方言里问人的疑问代词有“谁/谁个/谁一个/谁块/谁开/谁课/谁该/阿个/阿一个/阿啥/阿拾/阿丝/阿该/阿谁/阿谁个/呀谁/呀怪”等。这些说法里的“个、块、开、课、该、怪”在各自的方言里都是量词。“丝、拾、啥”都是“谁”的音变。

问人的疑问代词在甘肃方言里可以指一个人,也可以指几个人,但单数和多数往往不同。上面列举的都是指一个人的,指几个人的复数形式在单问的后面加表多数意义的后缀语素,有“都、们、些、们些、些个”,“都、们”在一些方言里也是表复数的人称代词的后附词缀。具体有“谁都/谁们/阿个们/阿谁们/谁些个/谁些们/阿些”等形式。

甘肃兰银官话的方言里“谁、谁个、谁们”用的多,其他形式多见于中原官话的方言。

(二)问物的类型

甘肃各地方言里,问物的疑问代词基本形式大多是“啥”也有用“什么”的,在兰银官话的方言里尤为一致,中原官话的方言里有“啥”的音变形式和别的形式的,如“色、色果、色旦、说呆、啥个、啥子、麻个”等。“啥”音[sa][ ]去声,也有读上声、阳平的。具体的说法有“啥/啥个/啥子/啥开/啥一个/梭/舍/说呆/说地/丧/什么/什麻/什麻个/色旦”等,可以归为“啥”类和“非啥”类两个大类。

(三)问处所的类型

甘肃方言中问处所的疑问代词形式非常复杂,但其基本形式只有五种,分别是“哪”、“拉”、“达”、“咋”、“阿”,都是单音节词。而繁杂主要表现在基本形式后面可以附加一些词缀语素来表达不同的语义,常见的后缀语素有“里、尼、塌、搭、扎、些”等。这样就造成了几乎所有的方言里问处所的代词形式都有两套或几套。具体说法有“哪/哪里/哪儿/哪儿尼/哪搭/咋/咋搭/咋些儿/阿搭/阿搭儿/阿搭子/阿搭搭/阿搭来/阿搭里/阿塌/阿塌些/阿些/阿尼/阿点儿/阿向/阿来/阿半归/呀搭/呀搭儿/呀里”等。大致可归为“哪”“咋”“阿”“呀”四个小类。武山方言里有一个很特殊的问法“阿半归”,其来源不好解释。

兰银官话的有些方言里,有表处所的远指代词与问处所的疑问代词同形的现象。根据赵长才的研究(2010),这种现象在《翻译老乞大》和《老乞大谚解》时代就有,《新校元刊杂剧三十种》也有一例。甘肃方言的这些现象为文献语言的研究提供了活的口语证据。

(四)问时间的类型

时间是运动着的事物存在的一种形式,人们可以从过去、现在、未来的角度来认识,也可以从具体的时点和时段上来认识。一般问时间,多是从时点和时段的角度出发的。甘肃方言里的问法,基本都是用一个表疑问的基本形式后加“时、时候、时节、会儿、会家、阵、节”等形式。各点里的基本形式跟问物的疑问代词一致且相应。也有几个是固定的复合形式,如“多昝”“多会儿”“多大会”“几时”等。具体说法有“啥时候/啥时间/啥时节/啥节/啥会儿/什么时候/说时候/色时候/阿阵/阿会/阿会儿/阿盒儿/阿会家/阿些候/阿个时候/多会/多会儿/多大会/多乎子/多昝/哪会/哪会子/几时/丧时候”等。

分析上面的具体说法,可以看出,甘肃方言问时间的疑问代词可以归为六种类型,“几时”与“啥时候/啥时间”是基本形式,大部分方言里都有分布,另外还有“多昝”的形式,多见于老派,但分布的方言点较少,除这三类之外,分别还有以“多”“哪”和以“阿”开头的一些复合形式。至于“丧(时候)”,我们可看作是“啥”的音变。

(五)问数量的类型

这种类型的疑问代词,甘肃方言与普通话的基本一致,主要有“几”和“多少”两种基本形式。除此之外,甘肃方言里还有一个“多麻少”的常见形式,分布较广,有二种用法,一种跟普通话的“多少”相当,一种有选择问的意味。

当然甘肃方言里也有比较特殊的一些问数量的形式,如靖远方言的“咋们些儿”和武山方言的“阿们几”。“咋们”和“阿们”都是问性状方式的疑问代词。

(六)问原因目的的类型

这类代词的类型比较简单,一般形式是“咋”和“啥”。“咋”相当于普通话的“怎么”,“啥”相当于普通话的“什么”。除此,也有一些方言里用“阿们/木”和“子麻”的形式。“啥”可以和“为”复合成“为啥”的形式。“阿们/木”多分布在中原官话的方言里,“子麻”多分布在兰银官话河西片的方言里。

(七)问性状方式的类型

甘肃方言里,问性状方式的疑问代词复杂多样,由基本形式“咋”和“咋”后加词缀语素组合而成,相当于普通话的“怎么”,“怎么样”。也有一些其他复合形式的。具体为“咋/咋样/咋么着/咋个呆/咋接/咋宗/咋们个/子麻/子麻样/子么/子么哈/子麻相/子麻地个/宗/宗家/总哈老/宗阿尼/宗么样/阿们/阿木/阿木着儿/阿块地/阿们达/阿木个/做(么)子/革昂们/阿样子/接咩/咋阿们到/怎怎/打门/藏/藏宗哈”等。

根据以上的具体形式,我们可以把甘肃的这类代词归纳为五个小类,即“咋”类、“子麻”类、“宗”类、“阿们”类和特殊类。“宗”疑为由“怎么”的合音变来。

(八)问程度的类型

这类疑问代词在甘肃方言里大多是“多”和“阿们”两种形式,相当于普通话里的“多”和“多么”。

甘肃方言的疑问代词除了表疑问之外,也有表任指、虚指等其他用法。

二、疑问代词探源

古代汉语里有大量的疑问代词,据王力先生《汉语语法史》的分类,有三系,一是[ ]系(指人),二是[ ]系(指物),三是[ ]系(指处所)。甘肃方言里的疑问代词,我们认为有些从古汉语的疑问代词演变而来,有些恐怕还有别的来源,这也是甘肃方言代词方面的一个特点。

(一)“阿谁”的来源

甘肃方言疑问代词除了问物的,每个小类里都有“阿”或用“阿”加后附词缀语素构成的疑问词。“阿”可认为是疑问代词里的一个基本形式,多出现在中原官话的方言里,相当于普通话的“哪”“多”“怎”等形式,对问人的“阿谁”一词,王力、吕叔湘先生都有过论述,在这里,我们也不揣浅陋,试从甘肃方言的角度做一考源的探究。

据我们的调查材料,有14个点的方言里有“阿+X”形式的疑问代词,具体分布在天水的武山、甘谷、秦安,定西市的漳县、通渭,临夏州的临夏(市、县)、康乐、广河、和政、永靖,陇南市的文县、宕昌,甘南州的舟曲等地。具体形式为“阿啥/阿该/阿怪/呀怪/呀谁/阿谁/阿谁个/阿啥/阿块/阿拾/阿一个/阿丝/阿个/谁块”。

吕叔湘先生《近代汉语指代词》一书中,谈到“谁”的形式时说“从汉代到唐代曾经有过阿谁这个形式”。王力先生《汉语语法史》认为“‘阿谁’可能是由‘伊谁’变来的”。目前,吕先生又说“宋元时期,阿谁变成了兀谁。元以后这个形式没有了”。两位先生依据的都是文献材料得出的结论,甘肃方言里的“阿+X”形式,主要分布在陇中、陇南和河州等地的方言里,这一片地方,古代是氐羌人活动的区域,今天的甘南、临夏一带,也是少数民族聚居的地区。1995年第1期《民族语文》有《甘谷咀头话里的藏缅语底层》的文章,第一部分“咀头话里藏缅语同源词”里谈到了“谁”这个词,说“[ ]‘阿谁’常同‘谁’[ ]并行使用,但后者多限于书面语。”紧接着又举了藏缅语族一些语言里“谁”的说法,结论是“咀头话的[ ]带有前缀[a]同藏缅语前缀相同,咀头话中留有藏缅语前缀的遗迹”。由此可以看出,甘谷咀头话(应为今武山县辖属)里的“阿谁”[ ]的来源就是很明显的了。“阿啥”“阿拾”“阿丝”很明显是“阿谁”的音变形式,也可解释。但“阿该”“阿怪”“阿一个”“阿个”等形式,相当于普通话的“哪+个/一个”,“阿”可能是“哪”的音变,“哪”的声母[n]弱化后脱落了。如果我们的视野再开阔一些,情况可能就会有变。张惠英先生的文章里说,“阿”作词头的情况,古籍中常见,如“阿母、阿保、阿爹、阿娇、阿孩儿”等。唐代孙思邈的《千金要方》卷29有个“阿是穴”的穴位名称,它又称“不定穴”。从这个异名看,“阿是”也表疑惑不定。所以“阿”表疑问,在唐时口语中已见。张先生又利用少数民族语言材料和汉语方言材料进一步深入比较,认为“圪(尕)”和“阿”相通,即[ka(qa)]和[a]相通,今秦安方言表示感叹的“啊”还是[ka]的音,也可算一个很有力的证据。今甘肃秦安、通渭一带的方言里,古疑、影母字,北京话是开口呼零声母的,老派都读[k]声母,“阿”读[ka]看来是复合规律的。张先生的文章最后证明词头“阿、圪”来源于量词“个”,能否可资解释甘肃方言里的“阿+X”现象呢?尤其是表疑问的“阿”,我们认为还可做深入的探讨,只能以候将来。但我仍有一个初步的看法,由于“阿”词头在西北的分布区域很广,不论是少数民族语言还是汉语方言,所以恐怕是一个区域性的特征,而且是一个早期的底层形式。咀头话的研究给我们的启发是很大的。

(二)“啥”的来源

“啥”主要是用来问物的疑问代词,相当于普通话的“什么”,因此,有人就认为是“什么”的合音。但甘肃方言里也有用“什么”形式问物的,为什么不用合音形式呢?所以,我们认为另有来源。共同语里,问物的疑问代词,王力先生的《汉语语法史》里列出了“何、曷、胡、奚、候、遐”六个,属[ ]系。其中“何”到了汉代以后仍指物,在今天则说成“什么”。王力先生认为现代汉语里“什么”不是从“何”字演变来的,也不是从南北朝起出现的疑问代词“底”变来的。“什么”在唐代已出现。近代汉语时期曾有过各种形式,如:是物、是勿、是没、是末、是麽、甚、甚物、甚没、甚谟、甚摩、什没(拾没)、什摩,甚麽、甚末、什麽等。敦煌出土的文献中还出现了“没、阿没、莽、阿莽”等形式。据学者们的研究,“什么”是从“是物(勿)”来的,但“是物(勿)”又是从何而来的呢?志材良治认为与汉魏时期的疑问代词“等”“底”有关。吕叔湘先生认为是“是何物”的省缩,近代汉语里作主语的疑问指代词前有加“是”的习惯,如“是谁”。甘肃方言里的“啥”,我们认为是由“何”变来的。如何证明,关键是“何”的声母,能不能读s声母。“何”中古和上古都为匣母。匣母今音读s的少见,但今方言里“厦门”的“厦”字可读s声母,陇中一带的方言里“陷马坑”的“陷”字可读s声母。再说了,如果语言里早期就有一个单音节能表达意思的形式,为何后代还要通过复杂的途径再创造一个形式呢?“何”作疑问代词的用法很早就有了,又是常用词,所以,其读音可能会变,人们绝对不会再造一个复杂的形式的。这个现象牵扯的是一个大问题,即汉语史的研究结果的可信度问题。语言是声音现象,历史上的语言的声音是一发即逝的,用文字记录的是不是语言的真实的声音,值得深思。

以上探源的一些观点,我们采用了雒鹏的说法。一种方言肯定是对其前代方言的继承,汉语方言众多,是不是都是对共同语的一种继承呢,恐怕要打个问号。这种情况,早已引起了研究汉语及汉语方言的专家的关注思考,但如何解决,还没有一个好的方案。甘肃方言疑问代词的形式多样,难道都是由某一个单一的早期形式演变来的吗?恐怕不见得,我们认为有多种来源。“啥”的探讨,是我们的一种思考,不一定客观,但思路应该是没问题的。

三、余论

甘肃方言疑问代词有很明显的特色。从其内部的分布来看,有很强的区域性特点,如“阿+X”形式的疑问代词只出现在中原官话的陇中、陇南、河州一带的方言里。从其来源看,既有跟共同语一致,来源于古代汉语的,也有因语言的互相接触而保留底层的形式。近年来,由于标准语的强势影响,疑问代词的使用有向普通话靠拢的趋势,这在知识分子人群中尤其明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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