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千只渡河的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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牧羊人中流传着这样的笑话：我的羊一打喷嚏，我就知道附近有人睡不着了。还有人画过这样的漫画：一只辗转反侧的羊，脑子里出现了一个一个的人――羊在数人。睡不着的时候，人指望靠做一些简单、重复的事情，让大脑因无聊而渐渐停步，可是，这招如能见效，此人必非真正的失眠，他只是错过了一辆睡神的班车罢了。

很多年前，很多人靠着电台的零点档节目入睡；即使知道很多听众已经微有鼻息，电台主持人还是柔声曼语，继续念着散文或读者来信，或接听电话，配乐编辑在她身边拨弄着控制板上的音量钮。电台主持人是除催眠师外，世上唯一不会因听众睡着而遗憾的演讲者。我曾经纳闷，那些打进热线、述说自己尴尬生活的人，不怕自己的声音被认出来吗？还有，他们为什么要相信一个半夜不睡的人的判断力？后来，我想大概是这么回事：失眠者相信同样无眠的人，正像囚徒总认为自己的圈子里藏龙卧虎。

睡不着除了数羊，还能做什么？很多人说，我们变懒了，从一腆着脸坐电梯上二楼，有人反驳说――估计是失眠的人――不，我们变勤快了，你看我会花一晚上的时间，搜索200家店，只为选购、个性价比最高的猫屎盆。懒了未必意味着睡得好，勤快的人，在睡前仍然心神不宁（还有50家店没来得及搜呢）。很多年前，我听过很多电台的猜灯谜节目，很多人对着收音机冥思苦想，打电话给朋友，一同切磋，每次节目结束，听完主持人公布猜出和未猜出的谜底，我总能睡得特别踏实――这都是搜索引擎和wifi问世前的传说了。

我还知道另一个传说，来自12世纪初一个摩尔人的记述。某国王请了个故事大王，每晚要听个故事才肯睡去，但有一天，故事大王自己想睡了，就讲了这么个故事：一个农民去市场买了2000只羊，回家途中，遇到一条风急浪大的河，他用一只小船每次渡两只羊过去，一共要渡1000次。“然后呢？”国王问。“您得自己把羊都数过河，故事才能接着往下说。”故事大王说完一翻身就去睡了，留下国王一个人老老实实地扳手指。

关于数羊习俗的来历，说法还有很多，而另一些人感兴趣的是，被人念叨时为何会打喷嚏。“今晚我肯定失眠，”很多人喜欢这样自我夸耀，“因为明天我要去约会个大美女，然后到茵特拉根大酒店里吃自助餐。”但蒙田说，伟大人物都是能睡好觉的：奥东皇帝在决定自杀的当夜，把家事安排妥当，把钱分发给仆人，磨快了剑，然后呼呼大睡起来，“他：的贴身男仆还听到了他的鼾声”。

选自《新华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