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原来是义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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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新来的护理员40多岁的年纪，见到家属就说：我不会做，做得不好的地方告诉我，我改。看上去很淳朴，很忠厚。

新来的护理员姓什么，她没做过介绍，也没人问，大家关心的是自己的母亲。这个房间里的老人都是躺在床上不能动弹的，吃喝要人喂，拉撒要人清洗，这就要求护理员不仅愿意做，还要会做，做得好。突然换了个新手，有家属不放心，李奶奶的女儿就是一个。

李奶奶的女儿已经退休了，以前一个星期来一次，她还打着一份工贴补家用，现在隔天就要来。也难怪她来得勤，这里的老人别看都是躺着的，也是有区别的，比如张奶奶，她要大小便会说，话说得含糊，但仔细听能懂。李奶奶只会哼哼，哼的声音大点，是要大便，哼的声音小点，是要小便。而王奶奶和杨奶奶这两位老人插着胃管，大小便是没有知觉的，这就要看护理员的经验。

新来的护理员自然缺乏经验。李奶奶的女儿一般下午来，来的时候都见她手忙脚乱地在忙――给老人擦身呢，这显然是大小便在床上了。李奶奶的女儿说，我就料到会这样，护理员紧张得脸通红，说不会了，我知道怎样做了。李奶奶的女儿笑了，说自己没有其他意思，你大胆地做，我帮你。说着脱下外衣一边帮着给老人清洗，一边告诉她，张奶奶大小便是会说的，可你得贴在她耳边听，我妈妈是不会说的，她会哼，你注意听声音的大小，王奶奶和杨奶奶呢，要看她们的表情，如果是皱着眉头，或者扭动身子，那八九不离十，不是大便，就是小便。护理员听得一愣一愣的，由衷地感激道：谢谢，谢谢，想不到这护理员的工作真不简单呀！

只是有些家属不像李奶奶的女儿这般通情达理，母亲身上老是有屎尿，看着心里能不难过？张奶奶的女儿就受不了，她也是每个星期天来一次，她还在工作，是个小领导，很忙。张奶奶的女儿每次都是来去匆匆，来时也不坐下，站在母亲床边看上一会儿，说上几句话，随后一阵风似的走了。

这个星期天下午她来了，还没到母亲床边就闻到一股异味，马上喊了起来：护理员，护理员！正在外打热水要给老人擦身的护理员应着：来了。端着水进来了，张奶奶的女儿不高兴地问道：我母亲床上怎么有味道？护理员忙掀开被子，惊叫了声：大便了！怎么会大在床上呢？上次也是，改不掉吗？张奶奶的女儿不依不饶。我马上换尿布弄干净，你坐一会儿，就一会儿。护理员道着歉。我坐得下来么，啊！张奶奶的女儿依然一脸冰冷。

这样的情况直到一个月后，才正常起来，不过这护理员见到家属依旧会说：做得不好的地方告诉我，我改。家属们渐渐喜欢上她了，张奶奶的女儿有时也会和她说上几句，夸她做事认真，还说她在这里做有点可惜了。这时护理员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说在哪里工作，都是工作嘛。

也许应了张奶奶女儿的话，没多久这护理员就离开了。她走的那天是星期一，院长陪她来和老人道别，正巧李奶奶女儿在，方知她不是护理员，是来做义工的，两人还互留了电话。张奶奶的女儿是在元旦前的一个星期天知道这事的，那天敬老院里来了许多姑娘小伙做义工，张奶奶的女儿看见领头的就是那位“护理员”，她竟然是这家公司的老总，张奶奶的女儿好久没有说出一句话来……

（选自《文学报》）

小说包

生命迟暮，不能自理，孤独寂寞，这是敬老院中大多数老人的生活状态，在那里整日与老人相伴并照顾老人起居的是护理员，有些儿女成了每周一次的过客。生活中有多少儿女像文中张奶奶的女儿那样来去匆匆？答案不得而知。作者终究是不忍，又塑造了李奶奶女儿这般通情达理而又勤于照顾老母亲的子女代表。最引人感动的莫过于对老人贴心负责的护理员，没人知道她姓甚名谁，在女儿们眼里她只是一个照顾老人吃喝拉撒的护理员，拿着工资做着分内之事，失了尊重，忘了感激。作者用明白如话的语言讲述着芸芸众生的平凡生活，不矫揉不造作，鲜明的人物个性跃然纸上。最后作者抛出了让人意想不到的结尾，那位淳朴忠厚又尽职尽责的护理员竟是义工，更出人意料的是她居然是一位老总，难怪“张奶奶的女儿好久没有说出一句话来”。非亲非故者尚能如此，为人儿女者岂不羞愧！文贵朴素，更难能可贵的是作者能以小见大，反映养老问题，为世上儿女上了深刻的一课！

――于雅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