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精得子,只为一个完整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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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你看过上一期的《我的孩子是试管婴儿》，一定会有这样的感受：要一个自己的孩子很不容易。而读完这篇文章，你却会替历尽艰辛的姚颖夫妇感到庆幸。因为这世上还有一些人，即使吃再多苦忍再多痛，也无法延续自己的血脉。为了想要一个完整的家，他不得不“制造”孩子，哪怕父亲不是他。

一位父亲的“求精”之路

林翔辉42岁了，供职于某国有企业享受副处级待遇，最近又迎来了结婚七年的第一个孩子。在外人看来，这个男人拥有大多数人羡慕的事业以及终于圆满的家庭。然而，面对亲朋好友的祝福，翔辉的心情复杂却又无处吐露。没有人知道这个孩子并非他所亲生，是求来的，他一切的隐忍和付出只为要一个完整的家。

别人以亿计，我的只有二三十条

2007年，林翔辉与妻子玲结婚三年了，但是一直未见妻子的肚子有任何动静。已经38岁的他开始有些担心了，一直以来都非常喜欢孩子并且迫切想要个孩子的他和妻子一起去医院做了次全面的检查。然而结果很残忍，他被告知是自己没有生育能力。常人的数量在亿万以上，而他的中只有二三十条。

这样的消息对于任何一个男人来说，无疑都是一个沉重的打击。翔辉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几乎要崩溃了，浑身无力地微微颤抖着。但想要孩子的心依然，应该说是更渴望了。此后的2年中，林翔辉几乎走遍上海所有的市级医院。中医、西医，甚至是江湖郎中，只要有一丝希望，他都会试。

有一年，他去同事家拜年，无意中听说扬州有位民间郎中专门治疗无精少精，医术高明，同事的一位远亲就是被他治愈，并且最近喜得一名男婴。听到这个消息的他如同在黑暗中见到了一丝曙光。他表面上强装镇定，心里却想法儿绕着弯子打听细节，有几次话题被岔开，都被他再绕回来，几经周折打听到了那郎中的住处。

这是一次长达半年的治疗。在此期间，翔辉每月需要赶往扬州两次做胯部针灸治疗，每晚需要熬一个小时的中药，从未间断。然而，这种坚持并未得到年轻的妻子玲的理解。相反的，玲对他终日的忙碌感到厌烦，对他身上不间断的中药味颇有微辞。但是翔辉并没有放弃，坚持了半年之后，他觉得自己正在逐渐康复。再一次走进医院的时候他满怀信心，然而回报他的，是更深的打击。他的数量从之前的二三十条减少至零。单纯的一颗想做爸爸的心再一次被揉得粉碎。

试管婴儿也不行？！

林翔辉几近绝望了，他央求医生帮帮他。医生仔细地研究了病例后告诉他，理论上来说早两年还有的时候做试管婴儿并非不可能，然而现在完全没有了，可能性也随之没有了。

恢复到原来的状态有没有可能？林翔辉问这个问题的时候眼眶已经红了，医生对于他的处境也很同情，犹豫了一会决定帮他开一些激素药，有用没用姑且试一试。

这次西医治疗时间是更为漫长的九个月。四次化验之后，出现了，但是不太稳定，时有时无，数量也很少，最多也只有两三条。医生不敢保证这样的情况下试管婴儿是否能够成功，但是又不能再作拖延，因为这仅有的两三条随时都有消失的可能性。

心存一丝希望的翔辉回家和妻子说明他们仍然有机会拥有自己的孩子，虽然是试管婴儿，但是对于拥有一个属于他们自己的孩子来说，这是最后一种可能成功的方式了。妻子给他的回应并不是很积极，她认为这种方式成功几率低，也不希望为了一个孩子反复地折腾。最后他们商定，只做一次尝试。

一次尝试的机会对于林翔辉来说也是珍贵的，他第二天便预付了十万医疗费用，并第一时间预约了做试管婴儿的具体时间。时间是需要他停服激素药物以防变异的三个月后。

三个月后，翔辉携同玲如约到医院做手术。在做胚胎提取时，他的量再一次显示为零，手术没有丝毫成功的可能性。翔辉说，他对自己的情况其实也知道一二，在停服激素药之后，他知道自己很可能又没有了。然而这一次，连对妻子说明的勇气，也丧失了。此时，他是真正地绝望了。翔辉已经累了，他只是想要一个孩子，哪怕是试管婴儿，然而老天连这个机会也不给他。

他为何如此渴望？

也许有人会不解，为什么要一个孩子对林翔辉来说会这么重要？这还得从他的身世说起。

林翔辉出生一个月，父亲就因脑溢血离开了他和他的母亲。父亲这个词对他来说是陌生的，父亲的形象则是通过母亲的描述，加上当时作为孩子的他的想象所建立的。长大后，存在于翔辉脑中的父亲与照片中的父亲始终很难联系在一起，而父亲的形象也随着年龄的增长越发地模糊了。“家”这个词在翔辉的生活中似乎从来没有完整过。然而就在翔辉大四的那一年，这个词好像离他更遥远了。他的母亲突然得了肺癌也离开了他，此后，偌大一个家里，只有他一个人独自生活。房间里空空荡荡，翔辉的心更是寂寂冷清。

不难理解，正是这样的成长环境使得林翔辉比大多数人更渴望有一个家，一个有妻为伴有孩绕膝的家。

毕业之后，翔辉的事业还算顺利，甚至可以说让很多人艳羡。然而仕途的顺畅填补不了心灵的缺口，他最需要的依然是一个家。在工作期间，经朋友介绍他爱上了一名外企职员岚。然而岚却对他始终若即若离。他依然坚持了八年。虽然他自己也弄不明白，这近似疯狂的迷恋是否是真正的爱情，还只是因为他内心无尽的孤独。然而，八年了，连手也未曾牵起的“恋爱”，最终还是以岚的离开草草收场。

他以最快的速度找到了比他小十一岁的玲结婚了，这对翔辉来说，至少，好过一个人的冷清。从结婚的那刻起，他就渴望着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孩子，有个整天围绕着他的孩子，有个充满孩子笑声和打闹声的家。

有了孩子，才叫家

试管婴儿的方法失败后，医生给林翔辉提出了一个他从未考虑过的方案：用库中别人的做胚胎。

对于这个提议他斗争了很久，接受这个方案就意味着不能拥有自己亲生的骨肉。然而这就是他不得不接受的现实，注定一生无法拥有自己的骨血。他恨命运的不公，恨上天对他的愚弄，但是渴望共享天伦的林翔辉只得妥协，无奈地接受了这个方案。

说服妻子通过库受孕的过程是艰难的。这种方式所得的孩子与翔辉没有血缘关系，玲始终担心以后母子俩会被他嫌弃甚至遭到抛弃。经过反复地思想工作，以及将翔辉名下的房产全部转给妻子以消除她的顾虑之后，最终玲同意了这个方案。

两次人工受精之后，玲怀孕了。翔辉就像所有的丈夫那样对妻子悉心照料。但是玲心中始终存有的不安加上怀孕时荷尔蒙失调所导致的烦躁让她总是在不经意间刺痛着翔辉那脆弱的心。翔辉有一次，玲和翔辉为了生活琐事斗嘴，气急了竟脱口而出：“你烦死了，瞎起什么劲呀？”这句话在翔辉听来格外地刺耳。

自从有了孩子之后，翔辉心中的顾虑与担忧也越来越多――他发现自己胳膊和后背上长了包也不敢看医生，生怕是什么怪病，害怕自己像父亲那样突然地离开，丢下玲和孩子孤苦无依；有心事也不敢向妻子说，怕又惹她生气动了胎气；有时又会担心人工受精生下多胞胎自己无法负担……然而，一旦想到有个天使般的孩子即将降临这个家庭，这将给这个沉闷的家带来多大的改变啊？一切的忧虑又被抛至脑后。正是在这种内心的纠结中，林翔辉翘首期盼、度日如年。每天清晨醒来，他都会对自己说：“还有38天，我就有孩子了，这才是我向往的家啊……”

专家简介：

李铮

医学博士，博士研究生导师。上海交通大学医学院附属仁济医院泌尿外科主任医师、教授，上海市人类库主任。

与专家对话

《现代家庭・生活》：现在社会舆论对捐精、求精也有一定争论，特别是对于孩子的父亲而言有很大的心理压力，你们作为提供这项服务的医学机构是怎么看的？

李铮: 生活在这个社会中，难免要承受一些舆论压力。我们也接触过很多来求精的夫妻，在我看来，能走出这一步的夫妻，特别是丈夫，舆论对于他们来说已经没有那么重要了。对他们家庭来说，核心问题就是获得一个孩子，你可以看出他们的渴望和焦急。并且因为现在供不应求的情况，从提出申请开始平均要等1－2年才会等到。他们每天思考的问题就是什么时候才轮到他们，而不会想太多其他的。对于丈夫来说，看到自己的妻子一天一天肚子大起来，看到孩子是从自己爱人的肚子里生出来，就会视如己出。而让邻里、朋友、亲人看到这一天天大起来的肚子，夫妻俩也会感觉自豪和高兴。所以我认为对于这个问题不必想得太多。至于捐精，我们是多多鼓励的，这毕竟可以帮到很多需要这些的夫妻，是好事。

《现代家庭・生活》：有些渴望孩子的夫妻对库望而却步是因为担心求精得来的孩子质量不好。那么事实上库的是否像普通一样健康？培育出的孩子是否会跟普通孩子不一样呢？

李铮: 这点完全不必担心。库的健康程度可以说比普通更好，我们有严格的筛选过程。对于捐精者最基本的要求是本科以上学历，身高165以上，400度以下近视，无色盲，无传染性疾病等。这样的要求就进行了最基本的质量控制。培育出的孩子很健康，据我们跟踪情况来看，很少孩子有先天性疾病。当然，这还要考虑到母亲本身的情况，而且正常的夫妻生子也可能存在先天有问题的孩子。

《现代家庭・生活》：库的是如何保存的？可以保质多多久？通过库求精怀孕的成功率高么？

李铮: 库的每一试管都会加保护液，保存于－196度的液氮中。这种方法在生物医学领域是最基本的保存活体细胞的方法，就像动物冬眠。保质期是10年以上都没有问题，但是现在上海供不应求，只有排队等的情况。库求精有两种操作方法，分别是试管婴儿和人工受精。试管婴儿的成功率较高有40％－50％；人工受精就等同于普通夫妻同房怀孕的概率，在20％左右。

《现代家庭・生活》：有哪些人群可以向库提出申请？如果需要使用库的，操作流程是怎样的？

李铮: 在中国，能提出申请的只有确诊男方患有严重遗传疾病或无的夫妻，并且需要出具有效的婚姻证明。具体需要先在当地生殖中心医院就诊，确诊之后，由生殖中心向库提出申请。需要注意的是能提出申请的必须是跟库有供求关系的、有资质的生殖中心。

《现代家庭・生活》：做父母的都希望自己的孩子聪明漂亮，求精的夫妻大多希望自己求得的捐献者可以聪明帅气。那库是否可以通过查看捐精者的资料进行的挑选？例如长相身高籍贯等。

李铮: 库向求精夫妻提供的是捐精者医疗体检的资料，例如身高、胖瘦、性格、血型 、肤色、脸型等，籍贯也是提供的。但是具体的外貌描述是不提供的。至于捐精者的身份则是高度机密，绝对不会外透。

《现代家庭・生活》：通过库求精可以选择孩子的性别吗？或者可以选择多胞胎吗？

李铮: 选择性别是不被允许的。但是女性年龄在35岁以上，根据卫生部规定，可以给予双胞胎。高龄女性比起年轻女性受孕成功率较低，这样操作也是增加受孕概率，提高成功率。但是多胞胎是不被允许的。

《现代家庭・生活》：库的来源是怎样的？上海库的库存有多少？对于捐精者有没有具体的要求？捐精的流程是怎样的？

李铮: 库全部是由自发捐献的。上海库的现在一直处于供不应求的状况，可喜的是捐精的队伍正在壮大。对于捐精者，我们有严格的筛选标准。首先通过信息核实、学历核实（本科以上学历）；其次检查是否有色盲、糖尿病、近视以及遗传疾病等；再次需要通过一个心理评测。如以上都合格，登记信息并进行外生殖器检查。同时抽取一份，检测其密度，如达到正常生育年龄男性的5－6倍，即为合格。以上初次检查的通过率仅为10％。初检通过后，会进行二次抽血，以排除乙肝和艾滋病毒携带者，并检测肝功能。最终的通过率仅为7％。这部分合格者从最后一次捐精的当天算起，半年后需要来库再进行一次血液检查，完成整个过程。这个时候的才是可以向求精者提供的保证质量的。

采编感言：

有人说，我只期盼我的孩子健康；有人说，我只想要我的孩子快乐。有的人却说，我只希望他（她）存在。

要一个自己的孩子，对一些人而言，却是一种奢望。哪怕是“试管婴儿”也是他们梦寐以求的爱情结晶，而上天竟连这个机会也不给。

于是，为了寻求一个完整的家，他只得将自己那被现实挤压的可怜的丁点自尊心悄悄藏起，为未出生的孩子寻求“生理父亲”。而他的苦、他的痛、他的矛盾与压力，唯有他自己独自承受。

这是一个不易的决定，但一旦选择，绝不能回头。无论孩子的鼻子像谁、性格如何，他都要认定他（她）是你亲生的孩子。因为，是你选择了他。

对于“求精得子”，决定前，请慎之再慎。而一旦选择，必须义无反顾，勇往直前。因为此时，爱，才是唯一的出路。惟有相信，爱能改变一切，甚至“基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