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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代人鹭情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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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年7月2日,“中华环境奖”第四届颁奖典礼,在北京人民大会堂隆重举行,广西防城港市防城区鲤鱼江村民、64岁的许新邦被授予“生态环保类优秀奖”。在这个全国环保最高级别的奖项里,他是获奖者中唯一的农民。

万鹤山,是防城港市郊一座仅30多公顷的小山岭,但山上竟聚居了30000多只白鹭,万鹭盘旋万鹤山,此乃当地一大奇观。而这一切,就是许家半个世纪五代人坚守保护的结果。有人出200万收购这座山的白鹭,他们拒绝了,尽管他们的生活50多年来一直处于贫困之中。

有鹭偏爱上万鹤山

如果不是那一山的绿,万鹤山在大片的山岭中根本不算什么。它原本没名,有鹤才得名,再后来有了满山的鹭就更著名。

鲤鱼江村是个丘陵区,山岭间有一块块小水田。1952年土地还归农民,这座山岭和岭下的几块水田就归许永英所有,由于离村里较远,许永英就把家迁到了这座山脚下。

迁来不久的一天早上,许永英被一阵奇怪的叫声吵醒。起床后,他朝山上望去,只见树丛中,几只羽毛洁白、尖嘴长脚的鸟儿悠闲地在树枝上跳来跳去。许永英从没见过这种鸟,但他在年画上似曾见过。这不是白鹤嘛!别提他有多高兴了。在他看来,家才搬来几天,这吉祥鹤就飞到这儿!此地一定是吉祥宝地。

他立即端出前一天在田里抓到的泥鳅,呼唤鹤们下来享用。随后他召集全家人,宣布了“三不”新家规:不准打鹤、不准捉鹤、不准掏鹤巢取蛋。

其实这不是鹤,是鹭,是从南海飞来的候鸟。鲤鱼江村距离北部湾仅20多公里,每当清明过后,白鹭便从南海途经这里北上。以前白鹭途经这里一掠而过,这年不知何故,这群白鹭在这里歇了下来,不走了。

由于许家对白鹭的爱护,万鹤山的白鹭越聚越多,几年后达几千只。许家人的善良也许感动了上天,他们一个个极少生病,许永英活到90岁才“驾鹤”而去。

就是不准打白鹭

时间走到上世纪80年代,家庭联产承包制施行,田包给了各家各户,山也包给了各家各户。几经争取,许家承包到了万鹤山。

有些人觉得承包了山场就是承包了树,他们纷纷扛着斧头、锯子上了山,顺带还有鸟枪。成批成批的树木倒下了,一座座的山岭秃头了,白鹭纷纷四下逃散。飞不高、飞不快的白鹭就成了鸟铳的靶子,成了人的佳肴。

但许家没有这样做,几十年来他们从没有砍过山上一棵树。山上古树森森,如果也像村里其他人那样将树砍倒卖掉,许家人早成了村里的万元户或首富。

周围的山一座座秃了,碧绿的万鹤山就成了群山中的一个“异类”,成了这一带白鹭最后的家园。白鹭飞走的飞走了,舍不得走的就转移到了万鹤山。

许家第二代护鹭人许怀安看在眼里急在心上,发誓一定要保护好白鹭这片最后的家园。他带领三个儿子加强了对万鹤山的管护,老二许兴邦在村里当小学教师,老四许新邦在外做事,老三许强邦就承担起了主要职责,他耿直倔强,不怕得罪人。

市场经济开始,白鹭成了城市餐桌上的珍馐美味,特别是“鹭肉能壮阳抗癌”的流传,更使白鹭市场大好,一只可以卖到30~40元。更多猎鹭人便端着鸟铳钻进了万鹤山。

“嘭……”一声枪响刺破长空,震惊了正在田里劳作的许强邦。他跨田埂越刺蓬奔上山,只见4名猎鹭人正打得欢,他们脚步下已躺了一堆死去的白鹭。“住手!不准打白鹭!”许强邦大声喝道。猎鹭人没把这个年过50的农家汉子放在眼里,说:“走开,不关你的事。白鹭又不是你家养的,你有什么权利管。”猎鹭人依旧把枪高高举起。

许强邦扑上去夺他们的枪。猎鹭人恼火了,抡起枪托朝许强邦打去。许强邦被打倒了又爬起来,爬起来又被打倒,再爬起来。猎鹭人见许强邦要玩命了,害怕闹出人命来,只得溜走了。

许强邦白天干活不安、夜晚睡觉不宁了。他的耳朵变得格外灵了,山上稍有点风吹草动,都会让他停下手中的活,让他从睡梦中醒来。每天晚上,他都要绕山巡逻三四次。可是白鹭仍不时丢失,因为他守得了前山,守不住后山。为防后山“失守”,许强邦到后山搭了个棚,每天晚上都去守夜。可白鹭还是接二连三遭捕猎,因为他在明处,偷猎者在暗处,叫他防不胜防。许强邦买回来一只狼狗,可不久狗也被人毒死了。

许强邦买回了20多个尖利的“野猫夹”,埋在上山的各条小路上,并贴出告示:山上埋有铁夹,请勿上山,否则后果自负。

许强邦的“玩命”举动,吓住了一些偷猎者,上山的人少了,但他们并未停止对鹭的贪图。

一天傍晚,一辆小轿车停在了距离万鹤山不远的公路旁,车里下来几个老板派头的男人,手里都拿有高级猎枪。他们举枪瞄准空中飞的鹭,“嘭!”地一枪就打下了一只。许强邦无奈就扯开嗓子不停地朝空中大声吆喝:“噢嗬!噢嗬!”白鹭受到惊吓,便高高飞起来。最终,几个老板灰溜溜地离去,而许强邦嗓子哑了,后来几天都说不出话。

又有一天,来了一位广东商人,提出跟许强邦做笔生意,“我以100元一只收购万鹤山上的鹭怎么样?有多少我收购多少。”当时万鹤山已有20000多只白鹭了,按这个价格,许强邦可得200万元!对于以种田为生的许家来说,200万元简直是天文数字。有了200万,他家在防城港市可算大富豪了,许家半个世纪的护鹭心血也“物有所值”了。但许强邦一点也不心动:“不卖,坚决不卖!白鹭伴随了我们几十年,成了我们的亲人,你会卖你的亲人吗?”

2000年初,许怀安老人得了癌症,给他看病的土医生劝他说:“白鹭肉有抗癌效果,你就打几只鹭补补身子吧。”他摇摇头说:“我是治不好的人了,就不要再赔上几条白鹭的性命了。”

五代白鹭守护人

白鹭是食肉动物,以鱼儿为主食,喂养它们可不是件省心事。许强邦收养了它们后,就得每天背着鱼戽出去捉鱼。一只两只还好养,有时一场暴风雨过后,会捡到不少受伤的小鹭,许强邦就难应付了。哪有那么多小鱼抓?哪有那么多时间去抓鱼?许强邦就到集市上买鱼。买鱼有时一天要花七八元,这可是一笔不小的负担。但看着自己喂大的白鹭展开翅膀飞进山林里,他满足了。

万鹤山的鹭越聚越多,树就变得“紧缺”起来,一般树上都结10多个鸟巢,很多仅1米多高的小树上也挂起了巢,有一棵大树上竟搭了105个巢!看上去犹如硕果满枝。但如果一棵树上的白鹭过多,树不堪负重,就会死去。

种树!种树!到了冬季,白鹭南飞,万鹤山上的鹭少了,他便召集全家人上山挖树坑,到来年2月份种上榕树。因为榕树长得快,不落叶,枝桠多,可价钱较松树贵多了,许家为种树近几年就花去了5000多元。

令许强邦哭笑不得的是,这些可爱的白鹭不理解他们的用心。有一年2月份,他们种下了200多株榕树苗,4月份白鹭飞来,竟把树苗叼起,扛到树上做了窝,害得他们白干了一个冬天,白花掉近1000元。

从上世纪90年代中期开始,许家第三代护鹭的责任落到了正值壮年的老四许新邦身上。许新邦除掏钱继续在山上种树外,还自费印刷野生动物保护法及生态环境保护的有关资料分发到机关、学校及周边群众,唤起人们爱鹭护鹭的热情。2005年3月份,他又在本村组织村民成立鲤鱼江万鹤山鹭鸟保护协会及生态环境保护治安队。

许家的倾心经营终于使万鹤山成了白鹭的乐园,白鹭数量从二十世纪50年代的1个种类几十只,发展到如今的13种30000多只。冬去春来,万鹤山上万鹭盘旋,白晃晃一片一片,非常美丽。

许家的苦心护鹭,渐渐赢得了社会的支持和赞誉。1993年防城港市将万鹤山列为自然保护区,并立碑严禁猎鹭,使许家护鹭有了“尚方宝剑”(万鹤山仍由许家无偿管理)。

2006年4月,防城边防检查站与许新邦一家建立警民共建鹭鸟保护区。边防官兵们先后捐资4000余元,购买并种植各类树木500余棵,并经常到万鹤山巡逻,对盗打白鹭的行为起到了震慑作用。

如今,许家第三代都已是花甲之年了,但他们仍整天在山上转悠,为护鸟忙个不停。

第四代许明进等子女和父辈们一样有着深厚的爱鸟情怀,村里许多年轻人外出打工了,但他们不去,一心陪伴父辈守护万鹤山。

第五代的许后裕等人如今还是十一二岁的孩子,他们每天放学回家途中,总要去万鹤山脚转转,发现有落地或受伤的小白鹭,就抱回来照顾,到田沟里摸虾捉鱼喂养受伤的鹭鸟,还组织了10多位同学一起协助喂养,每年救活的鹭鸟不少于50只。

我们衷心祝愿万鹤山百树常青、白鹭永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