楸枰中的少男少女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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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老师把姜毅留下，学员们也没当回事。姜毅这次训练赛下得不好，挨熊正常。小伙伴们一边下楼，一边吵吵着要冯小元请客。冯小元双手抱在胸前，倚着墙说：“我没钱，你们谁爱去谁去，我管不着。”
大家一听这话，纷纷叹气说：“小气鬼，真抠门!你爸爸还是大款呢?就这德行?没劲，真没劲!”只好各自回家。
冯小元却冲赵海挤挤眼，故意问：“胖子，你怎么还不走?”
赵海会意地一笑，大声说：“我等姜毅呢。必胜客吃不上，我们下面条还不行?姜毅下面条可拿手了，一碗素面也能下得香喷喷的。”说着还故意咂了咂嘴，好像那香喷喷的面条已经端了上来。
何苗苗一个人慢吞吞地从洗手间里走了出来，冯小元笑眯眯地迎了上去：“苗苗，一块去吃比萨吧，我请客!”
何苗苗直摇头：“我要听金老师复盘呢，再说我从不在外面吃饭。”说着往教室走去。
冯小元冲她后背冷笑说：“要是姜毅请你，你去不去?”
何苗苗站住了，惊讶地瞪大眼睛说：“你这人怎么……说你什么好呢?无聊!”
赵海忙说：“小元，你听金老师真是给姜毅复盘呢，我们也进去听听吧。 ”
冯小元推了赵海一把，没好气地说：“你脑子有水啊!人家去有人家去的目的，我们去干嘛?当电灯泡呀!走，我今天要美美地大吃一顿!”
省城的学棋生活，冯小元觉得太枯燥了。上午学校，下午棋院，晚上隔三岔五搞训练。他和赵海、姜毅都是下面上来的，不比那些家在省城的学员，宿舍里一没电视，二没电脑，金老师又不准随便外出，真没劲!
在小元看来，姜毅就是个棋呆子，赵海直接等于傻帽，一对“缺心眼儿”。他们太老实、太本分、太守规矩了。姜毅除了棋就是功课，赵海这个死胖子，除了棋，就惦记吃!
说到吃，冯小元不能不对姜毅刮目相看。姜毅没来的时候，他和赵海的吃饭问题都由金老师解决。有时从家里带点，有时从附近菜场买点，偶尔去必胜客还是因为它开在马路对面。遇上特殊情况，小元和胖子就自己解决，一人一包方便面。
那是姜毅刚来的第二天，看见厨房里有一把青菜和一块半蔫的老姜，就手做了两碗素面，吃得冯小元和赵胖子直冒汗，拍着肚子叫好，差点没把碗边咬下一块去!小元说：“明天就请金老师退居二线。金老师教棋可以，做饭那叫一个臭!还逼着你吃，说营养要全面，结构要合理，这个有维C，那个有维B，不能偏食挑食……哎呀，我的妈呀，这下苦日子可算熬到头了!”赵海说：“姜哥，你还有什么绝招，都使出来。我和小元负责出钱，你负责出力。”姜毅说：“行。我看了一下，厨房里还缺几样调料。”话还没说完，冯小元就说：“你开个单子，我和胖子去办!”赵海说：“光是调料不行呀，你再开个菜单子，别叫我们左一趟右一趟的。哎，你会做扣肉吗?狮子头也行呀!”姜毅说：“荤菜我可不会。不过我会做糖醋里脊，嗯，还有红烧排骨，赛螃蟹。”赵海失望地说：“那好吧，总比没有强一点点。”
姜毅开了单子，冯小元接过去一看，叫道：“这上面怎么净是蔬菜，你忘写里脊和排骨啦。”赵海忙歪头看了看，念道：“面筋、莲藕、葱姜、青菜……姜毅，你搞什么嘛!”姜毅嘿嘿一笑：“不懂了吧?里脊、排骨就在其中。我保管做出来好吃就是了。”
原来姜毅做的糖醋里脊和红烧排骨，都是素菜荤做。所谓“里脊”，就是面筋，而把鲜藕切成细条，再缠上面筋，看起来还真像排骨。小元和胖子将信将疑，一吃之下，大呼过瘾。正吃得开心，金老师来了。
金老师进门就深吸了一口气：“你们搞什么名堂，这么香!”冯小元说：“也没什么好吃的，就是维B和维C。”金老师看到桌上又是排骨又是里脊，说：“不会过日子了吧?细水长流懂不懂?好东西哪能一下子就吃完呢?”说着拈了一块排骨搁嘴里，滚着舌头说：“今天吃完了，明天吃什么?”
姜毅刚刚下得一碗面，端给金老师，说：“老师别客气，就在这随便用一点吧。”
金老师说：“我早饭吃得迟，不怎么饿。”说着接过筷子坐下来。“那我就鉴定鉴定，看小姜毅的手艺能打多少分。”
没想到金老师吃了一大碗，还想添，抱怨姜毅盛的太少，还没认真吃，就没了。“锅里还有吗?”小元抱着胳膊说：“有倒是有，再吃就要付钱了。”金老师笑道：“奇怪，这碗面看着也没什么东西，怎么这么香?”姜毅正要说话，赵海抢过话头：“想学是不是?先报个名吧，等够开班了，我们自会通知你。先交10块钱报名费。”又回头问小元：“10块钱是不是少了点?”小元一摆手说道：“金老师又不是外人，10块就10块吧。姜毅，你就看在我的面上，少收点，算是给金老师打个折!”金老师故意板着脸说：“食不言，寝不语。懂不懂?把老师呛着了，你们谁付医药费?”说着自己忍不住笑了。
金老师一般不爱开玩笑，那天他说：“姜毅，我正式任命你为膳食科科长，有好吃的别忘了通知我这个老科长哟?”
小元和赵海兴奋地站起来，高呼：“祝贺老科长光荣退休!耶!”
那天金老师骑着自行车给他们送煤气罐。洗完手后，金老师说：“z省也有个青少年棋院，准备过两天到我们这边来，交流一下，你们三个都要上。这两天大家抓紧时间，好好准备，不要掉链子。”又说：“胜负是次要的，关键是棋的内容。我的要求就是一句话，下出高质量的对局。”
姜毅说：“金老师，和我们下盘指导棋吧?我来这么长时间了，您还没指导过我呢。”金老师看了看表说：“行啊，下快棋吧，一对三，小元和赵海也别闲着。”
三个小学员围着金老师，各自码好了棋子。老规矩，金老师执黑授二先。和姜毅这盘棋，下得比较平稳。姜毅是头一次和金老师下，不敢造次，走得中规中矩；金老师也不急于反击，稳扎稳打等机会。几番兑子后，成两难进取的局面，姜毅主动提和，金老师笑着说：“你今天没放开呀。你看他俩，都在跟我玩命呢。”
姜毅探起身子一看，小元那盘棋已然不行了，用时也比老师多，输棋只是时间问题。再看赵海这盘，倒有些意思，从大子占位和兵种来看，竟是红方占优(见图)。看到黑方将位不正，姜毅第一感便是车九平二，突袭对方空虚的左翼。却见赵海走出――炮四进六?!
这手棋让姜毅想到古典排局中的“雪压梅梢”，着法奇特，异想天开，凭感觉判断，像步妙手。却不料金老师想也没想，就用老将把红炮吃掉了：将6进1，车七平六!前车进7！这步棋一出来，赵海脸色变了。胖子的心思，姜毅猜到了。他是希望金老师撑士吃车，则车九平四成杀。没想到金老师置之不理，来了个蛟龙出海，伸车逼兑，轻松化解。
本来兑车后，双方局势平稳，红方稍好。但赵海经此挫折，心情大坏，加上又是快棋，竟把一盘好端端的棋给输了。小元眼看自己的棋再难支撑，也认输了。
金老师看还有些时间，便开始为小学员复盘。他喜欢启发大家，先让学员们发表意见。姜毅说：“炮四进六看似凶狠，其实是假棋。还不如车九平二，把车调过来。”
小元说：“那我炮4平5摆上空头炮，下步再伸车河口，你有啥着?”
赵海说：“姜哥，先进车打一将，叫他老将上来，再用车砍炮，然后跳马……”
金老师摇头说：“想法很大胆，很积极，但太用强了，应该有更好的走法。”
姜毅盯着棋盘想了片刻，拈子走车二进八，将6进1，车七退一。这步棋小元刚才也想到了，觉得不行。因为黑方可置之不理，走前车进3，红如车七平四，士5进6后，红方杀不进，也抽不到东西。因此看到姜毅走车七退一，小元马上应以前车进3。
姜毅笑了笑，走车二退一打将，小元大感意外，抱头苦思起来。赵海在一边喃喃自语，算着下面的变化。金老师笑道：“不用算了，这是连杀，以下必然是：将6退1，车七平四，将6平5，车二进一，士5退6，车四进三，将5进1，车四平五!将5平4，车五平六，将4平5，车二平五，将5平6，车六退一，炮5退1，车六平五，将6进1，前车平四，绝杀红胜。”
小元不服气，说：“那我伸车河口这步棋改为扬士，我走士5进4，你咋办?”
赵海忽然想到一着，连忙拦住小元，把棋摆回来，说：“不用变，不用变。红方车二退一打将时，我退将，他再车七平四迎头照时，我走士5进6，怎么样?”
金老师说：“那也不行，红可接走车四平三，借抽将调位，不管你怎么应，下一步红都车三进三，黑方输得更快。红方车二退一这步棋，有点意思。”
小元在赵海脑袋上拍了一下，笑道：“你猪油吃多了，蒙住心啦，还是看我的吧。”说着把河头车退回原位，改走士5进4。
金老师看了看表，说：“时间快到了，我们去棋院吧。小元说的士5进4，肯定不行，那样红就不走车二退一而改走车七平四了，黑平将进中，红再车四进三，变化下去黑肯定撑不住，晚上有时间你们再摆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