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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走的灯 第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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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很冷。下着,淋湿了他的肩。

透过雨雾,看不到路,只看到前面雾茫茫的一片。

爹说:咱们这样的人家,没门没靠的,想有个前程,就只这一条路了。爹说的是实话,爹说这些的时候,他正看着土房子顶上落着的一只麻雀。

就只这一条路可以让自己走出去,可是现在,这唯一的一条路堵上了,那么他该朝着哪个方向走?

一家子人披星星戴月亮在地里一年四季不停歇地忙活。妹妹早早就退了学,和爹妈一起下地劳动了;家里的饭桌上一年四季也见不着一个肉星子,过个年也只割很少的几斤肉,都是舍不得花那少得可怜的钱;母亲虽然身体不好,但硬挺着身子也要下地干活……这一切都是为了自己能有个好前程啊!

可是现在,自己的面前就是一团雾啊。

也不是自己没有用功,在那过去的若干个白天黑夜,自己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只有自己一个人知道。学校放假,别人回家的回家,出去转的出去转了,自己一个人待在宿舍里还在学习;寂静的夜晚,别的同学都进入了梦乡,自己还在灯下苦读。辛苦没有白费,每次年级考试,自己的成绩总排在前几名,老师和同学们也总是朝着自己竖起大拇指,说这个孩子将来考个好大学是没有问题的。

然而,怎么可能呢。多少次自己掐着自己的手,说那不是真的,可多少次都感觉那手生疼生疼的,现实冷酷地告诉自己,那是真的。那确实是真的,自己的耳朵里至今还响着监考老师急促的声音,还有救护车的声音。这一切就在那一瞬间让自己多年的梦破灭了。

能说什么呢?在这雨中,顺着眼睛流下来的只能是雨水了。在一次一次确信那所发生的一切都是真的以后,他的泪已经流不出来了。他感觉在他的前面永远是那积蓄了满天雨水的雾蒙蒙的天空。

什么时候,肩上热热的。是一只手。那是班主任老师的手。回过头来,就看到了那双熟悉的眼睛。多少次在疲惫中是那双眼睛让自己有了力量;多少次在艰难中是那双眼睛让自己挺了下来。以为从考场上败下来后,那双眼睛再也看不起自己了。然而在这雨中,却又感受到了那双眼睛的温暖。

“难受吧?”

泪就出来了。狠劲地抓着自己的头发,恨不得把自己从这个地球上扔出去。

“其实难受是真的,谁碰上这种情况都难受。但难受又能怎么样呢?再补习一年吧,你会成功的。”他摇了摇头。

娘说:“孩子,不要紧的。人活在这个世界上,啥事情都会遇到,挺一挺就过来了。咱们走不出去,谁还能不让咱们在村子里种地?我们这么多年在田地里不也过来了?”

爹说:“没事的,咱再念一年,一切都有我们在你后面撑着呢!”

谈何容易!看着比自己差的同学一个一个都考上了大学,而自己却在最关键的时候败下来了。家里已经尽最大力量供自己上学了,自己还怎么忍心去再增加他们的负担呢。他又摇了摇头,很坚决地摇了摇头,让头上的雨水顺着不同的方向流下去。

离开村子的时候,爹陪着他一直走。爹知道他的心思,爹也心疼他,但爹又无法让他回头。爹就和他顺着小村前边的那条小路一直往前走。爹沉默着,他也沉默着,他们都知道那一刻说什么都是多余的。

他去一个建筑工地打工去了。工地上的活儿很苦,每天天没亮就起来了,一直干到天彻底黑下来,只有中午吃饭的时候,才能坐下来休息一会儿。没有干过苦活、重活的他手上磨出了水泡,握着铁锹干活的时候,他感觉手上钻心地疼,但他忍下来了。尽管累,可他一直坚持着。晚上躺在用木板和草帘子搭起来的棚子里,全身没有不疼的地方,但他咬着牙,直到进入梦乡。在梦里,他经常会梦到自己上了理想的大学……一年后,他带着在工地上挣下的几千块钱走进了学校的补习班,重新开始新的学习。第二年,他终于以优异的成绩考上了理想的大学。

同样是那条路,爹一直陪着他走,只是,这一次是送他去上大学。分手的时候,爹说:“孩子,爹只能陪你走到这儿了。你虽然考上了大学,但以后的路还长着呢,坎坎坷坷的地方也多着呢。”说到这儿,爹停下来,看着他,爹的眼里包含了许多的内容:“人生活在这个世界上,会碰到各种各样的事情,就像你的那次考试……但不论碰到什么事情,你都要一直确信一点,那就是,你永远是一盏灯,一盏行走的灯。无论走到什么地方,哪怕走到了多么黑暗的地方,只要你自己亮着,生活就永远充满着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