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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需阅读的博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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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长贤:毕节市第四实验高级中学教师,“千校万师”第13期学员,2013年9月获贵州省“优秀教师”表彰。作品《无需阅读博客》获贵州省2013年“扬帆杯”教师节征文比赛一等奖。

昨日,参加完师范同学20周年的聚会,回到家已是两点,无论怎么都睡不着,也许是喝了几杯酒的缘故,也许是玩的兴头没过的缘故,也许是天气太热的缘故……总而言之,睡不着,起来冲个澡,顿时清醒不少。斗转星移,不知不觉,20年的光阴已在我的心上刻下深深的皱纹。回首上师范的日子,仿佛就在昨天,我们会在操场嘶声力竭的唱小虎队的《青苹果乐园》;我们会每天晚上准时赶到教室,认认真真地上晚自习;我们还会在宿舍拿着其它班上某个男同学写给某女同学约会的小纸条大声朗读。这种种的情景至今仍然历历在目,让我心潮澎湃,感慨万千。重新坐在电脑旁,我想得更多的是20年间我们一家人的故事。我想写成博客。但无需别人阅读,唯一的读者是父亲。

父亲的一生很平淡,传奇,他是我们当地少有的读书人(当年高小毕业,相当于小学五年级)正因为这个原因,他做过乡政府计划生育外编的干部,做过乡镇电站的站长,更主要的是做过几年只有两个班的民校教师。哥哥姐姐们估计听过父亲做民校教师的事情多一些,但对我来说,了解甚少。

我记得90年,我在县级重点中学读初三,那一年中考的时候,教育部门在我们已经填报好志愿的情况下通知“只准应届毕业生考师范”。我已经填好了高中的志愿,但不知什么原因,当天请了假,从县城赶回20多里外的家与父亲商量要不要改志愿。那时,哥哥姐姐们正好在读师范,听大家说,师范生要定向分配,反正工作就在最边远的乡镇,工资又低,社会地位又不高,大家都瞧不起。那一天,父亲没多说什么,只是说:“你想想,你是重点中学的优等生,考师范竞争一定不大,何况考上师范就有工作了,像你哥哥姐姐一样”。父亲的一席话让我似懂非懂。那天,我失眠了。第二天,我回到学校,还是把志愿改成毕节师范。那也成了我人生第一次重大的选择,也成了我以后人生一个时期内比较纠结的问题。我毕业后在乡镇参加了工作,多年来我一直都在怨恨我的父亲。因为很多初中成绩没我好的同学,最后都进了好大学。

93年的夏天毕业实习,父亲来毕节看我,那天,在洪山宾馆门前分路,我去毕节二小实习,父亲带人到中医院看病,临分开时,他说:“这个学期你毕业了,马上要当老师了,实习一定要认真,当老师不容易。你身体不好,多吃点东西。我不来看你了。”没想到,那一别,竟成了生死离别。父亲回家后上完课到电站检修机器,被电击中,当抬回家时已经不行了。据母亲说,父亲最放心不下的就是我,特别担心我年龄小,当不好老师。父亲走了,我的心碎了,我的心情的温度瞬间降到零度,结冰了,稀里糊涂完成了那一个学期的学业。

毕业之后按定向合同我分到离家很远的乡镇小学教书,最难过的日子从此开始,白天和那些大多脏兮兮的学生相处,晚上一人住在很不安全的宿舍,偶尔还有几个不讲道理的年青人对自己纠缠不休,还面临缺水、停电、有小偷光顾等问题。静寂、淳朴的乡村带给我的不是参加工作、领到工资的喜悦,而是无穷无尽的孤独与害怕。说实话,那两年,我没有静下心真正投入地教书,更多地是孤独、害怕、担忧。由此,对父亲让自己考师范的选择产生了极度地怨恨。我在想,如果我读高中,肯定不会是这个样子。我无法明白父亲为什么让我读师范,我读高中不是一样可以有工作嘛。

正因为这些原因,我下定决心,一定要离开那个鬼地方,于是,我埋头苦读,考上进修学校,满心希望能改变环境,甚至希望换一个职业,实在害怕教书。读书的两年中,我暂时离开了那三尺讲台,实质上,我从未离开那三尺讲台,只是身份变了。那两年中,看着天天在讲台上辛勤耕耘的老师,我才多少明白一点教育的真谛。更在反思前几年的教书日子,我觉得面对“教育”这个词语自己那几年显得多么肤浅、可笑与幼稚。可能经过十几年岁月的打磨,我也逐渐清楚了,明白了,也静下心来好好当一名老师。还好,我一辈子运气极佳,在我人生最困难的时候,总有很多的教育前辈关爱我,指导我。我人生更值得一提的是,我大学进修时,有幸认识我的先生,他是一个大学教师,对学生关怀备至,得到很多学生的喜欢与尊敬。我有了一个幸福的家庭。时至今日,我已从一个小学老师逐渐地成长为高中骨干老师,这其中,我经历了教育的辛酸与艰难,我体会到教育的荣耀与幸福,我感受到教育的魅力与崇高,我看到教育的希望与未来。我在教育的这一条路上终于慢慢放下我当年的心结,很感谢父亲,让我选择这一崇高而伟大的职业。偶尔,还暗暗庆幸,亏得有了父亲。这么多年过去,我爱上了教育。

谈谈哥哥吧,哥哥读了一年补习班,只考上师范,他经常说那是他整天看小说的恶果。但他最幸福的事是找了师范的师妹做了我的嫂子,他说读师范最大的收获是与嫂子的爱情。他们还好,毕业后分在一个乡镇,哥哥当了中学老师,嫂子当小学教师,生活没有多大的波澜起伏,只是平平常常在过。进修学习,不断提升学历,努力成为不落后的教育者。艰苦的环境,平淡的教育,幸福的生活,造就他俩不平淡的教育人生,20多年过去了,哥哥成了省级骨干教师,培养了当地一大批年轻的教师,嫂子成了优秀校长,管理一所全县有名的小学。在家乡,他们已经成了教师的榜样、家长的朋友、学生的家长。不过,突然有一天,哥哥很平淡地告诉我,父亲这辈子最大的愿望是成为正式教师。当时,我心里一颤,突然间眼前一亮。

该说说姐姐了,姐姐也是师范生,高我一届,读幼师,她运气好,直接分到县城幼儿园,当年在家里脾气最坏的她当幼儿园老师,让家人都为她捏了一把汗。她经常念叨口头禅:当幼儿园教师生活中、工作中、学习中负责任就行,更重要的是坚守教育的一份执着、一份平静、一份普通就已经足够了。看不出来,挺有道理,难道我们其他老师不也是这样吗?其实,我最佩服姐姐,居然发生这么大的变化,她不仅成为一名优秀的幼儿教师,更重要的是她还成长为家乡那个县中心幼儿园园长。

说了这么多,家里最值得和最不值得说的是母亲,母亲没读过书,但她说家里这么多老师,应该教她读书才行,不过,我们大家都没做到,母亲对我们是“仰望”的。母亲感到最荣耀的是经常给那些腰鼓队老太太“摆谱”:“我家那几个娃娃,个个都是优秀教师,出名得很”。

猛一回头,先生不知什么时候站在我的身后,“你身体不好,还不睡觉,马上四点了。”

“嗯,完成这篇博客就好”,我回答,这是20年来我给父亲最诚挚的礼物,哪怕他无法收到。我在想,我们一家人从幼儿园老师、中学老师到大学老师,都没有赫赫的声名、没有一掷千金的豪气、没有令人羡慕的荣誉与掌声,有的只是普通的身份与职业。其中的辛酸与艰苦、幸福与快乐、成功与收获也只有真正置身教育之人才能明白。我们还有什么理由不把教育当做今生无悔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