蝴蝶教给我的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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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外面的露台上，我又冲了一杯咖啡，顺手拿起一张报纸。“你可以把家居版给我看一下吗，亲爱的？”妻子沙琳问我。
“当然！”我答道。对我来说，没有比和沙琳一起度过这宁静的早晨更美妙的事情了。在过去的35年婚姻生活中，我学会了如何珍藏那些我们一起为生活而奋斗的日子。在那些日子里，我获得了心理学博士学位，沙琳在图书馆工作并且抚着着我们的孩子。在55岁的时候我们都退休了。从此我们决定相依为命，一起安度晚年，一起去看望我们的孩子和孙子。
“晚点儿我们去看（电影）的下午场怎么样？”沙琳问我。
“好主意。”
这时电话铃响了，沙琳起身去接听。
“是我母亲，”她回到露台上时告诉我，“她不记得怎样使用洗衣机了，因此想要我过去一趟，告诉她如何使用。”
“那我们的电影怎么办？”
“我想我们只有改天去看了，”沙琳答道，“她需要我的帮助。”
我把报纸放在桌上。“我想我可以和你一起去。”
一年前，沙琳的母亲被诊断为早老性痴呆症。起初沙琳89岁的老父努力地照顾她，但没过多久我们的电话就不停地响起。她把账单放哪了？鸡肉要烤多久？怎样开电视机？很快我们每周花三个半小时在49号州际公路上，到他们位于什里夫波特的家。现在我们又要出发了。
一进沙琳父母家的门，沙琳就吸了吸鼻子。“妈妈，房间里是什么味道啊？”
“什么味道？”她的母亲问，一脸茫然地望着她。走进厨房我们发现垃圾箱里的东西溢出来了。我重新换了个垃圾袋，沙琳检查了一下电冰箱。
“爸爸，牛奶都酸了，午餐肉都长霉了。”她不满地说。
我们在那儿呆了一整天。沙琳洗完了衣服并叠整齐放好，我洗了盘子，修整了一下草坪。等到我们坐进车里准备回家时，我们都累得说不出话来了。开车时我一直用怨恨的眼光盯着路面。我心想，我们退休是为了能够在一起安度晚年，而不是为了照顾别人。
“现在是说服他们搬到我们附近住的时候了。”沙琳说道。
“为什么？”我厉声问道，“这样我们就可以每天和他们在一起了。”
沙琳看看我，脸上露出很痛苦的表情。
“对不起。”我叹了口气。我握着沙琳的手，“我只是想把这些时间留给咱们。就是这样，我的要求不过分吧？”
“我也一样，约翰。但是他们已经不能照顾自己了。我该怎么办？”
几周后，沙琳的父亲摔了一跤，把肋骨摔断了。在她父亲卧床修养期间，沙琳每天都过去陪他们。每天晚上她打电话回家时都会讲一些麻烦事。不是说“炉子没人管”，就是说“今天母亲忘了我的名字。”
很显然他们需要搬家。在拉斐特我们找到了一间离我们很近的两居室。我和沙琳花了几周时间清理他们的房子，对他们六十年来积累的书报进行分类整理。我们在院子里拍卖了一些物品，同时也把几袋子衣服捐给了慈善机构。
即使在我们把沙琳的父母在新寓所里安顿下来后，一切似乎都还没有结束。“我去帮妈妈做些事情，不会太久。”每天早晨，当我坐在露台上时，沙琳都会这样说。但她往往好像一去就是一整天。一天晚上我坐在电视机前吃饭时突然想到：这一切不应该是这样子的。主啊，你知道我们今天的生活是多么来之不易吗？为什么你就不能让我们好好地享受一下生活呢？
一天早晨，沙琳穿上她的鞋子和夹克，手里拿着车钥匙往外走。
“今天你不是又要到你父母那儿吧？”我问道，丝毫没有掩饰自己的愤怒。
“他们的家现在还不像个样子。”
“但是你昨天一整天都在那儿！”
“可是妈妈神志不清，搬家对她来说太困难了。”
“我的天哪，沙琳，你总不能帮他们做所有的事吧？”
“我知道，但我只想帮助他们早点安顿下来。”
“那你为什么不住在他们的隔壁呢？”我大声说道，“难道这就是我们要退休的理由吗？”
沙琳深深吸了一口气，“约翰，你知道我们的婚姻对我来说是最重要的，但这些事情是我必须做的，不，是我希望为父母做的。请给我一些时间，好吗？”我听见车子开出车库的声音，接着电话铃响了，是她父亲。“她正在路上。”我厉声说道，“你知道不知道她只有两只手啊？”
我摔下听筒，不知不觉中又走到了露台上，感觉自己像个傻瓜。我知道这一切不是她父亲的错，也不是她母亲的错，更不是沙琳的错。作为一名心理学家，我为不断地向她施加压力而感到羞愧。作为她的丈夫，我太了解这一点了。但是我只想妻子回来，那也有错吗？无论谁把她带走都是不公平的，即使是她的父母。
我感到焦躁不安，于是我开始清理游泳池，清扫浮在水面上的树叶时，我注意到漂浮在树叶上的彩色碎片。那会是什么呢？我边想边用网把它网过来。是一只蝶王。我在游泳池边弯下腰，把蝴蝶捧在手心。它的翅膀湿秀了，使得橙色、黑色、白色的纹理生动地呈现出来。多么可惜呀，我想。它的翅膀抽动了一下，它还活着！我轻轻吹了吹它那纤弱的翅膀，然后把它放到了阳光下。开始它一动也不动，然后渐渐展开了翅膀，慢慢地上下扇动。我该怎样帮它呢？我把它带回房里，然后放在窗台上，又放了一些草叶和树叶作为它的食物。这太荒唐了，约翰，我在心里对自己说。它仅仅是一只蝴蝶而已，但它需要我。
当它的翅膀晒干时，我把它带到室外，放回大自然。它飞过邻家的篱笆后，又飞回了我身边。“难道它忘了什么东西？”我感到有些好笑。它在我的面前飞舞，我挥手赶走它。但当我回到房间里发现它居然贴在了我的衬衫上。它究竟想告诉我什么呢？
整个下午，那只蝴蝶都待在我身边。当我观察它时我突然想：为什么一开始我会毫不迟疑地帮助它呢？我想这应该归因于我一贯的作风：只要我认为正确的事，我就会毫不迟疑地去做，不会考虑是否有时间或者能否使事情有所改变。这时我想到了沙琳，她所做的不正是如此吗？她除了照顾她的父母外，还有其他选择吗？我应该体谅沙琳。
那天晚上当沙琳回来时，我已经做好了晚饭等着她。我给她讲述了那只蝴蝶的故事并为我对她的不理解而道歉。“我期待退休后这一天太久了，”我解释道，“真的很难接受现在的生活，但我得试着去做。”
沙琳拥抱了我。“我只想要知道，你一直在支持我。”
晚饭后我们把那只蝴蝶带到后院放飞了。它从我手中轻快地飞起，旋转向上飞入深蓝的夜空，直到它消失在我们的视野里。我想既然它要传达的信息已经传达到了，它一定已经返回了天堂。
从那天以后，照顾沙琳的父母并没变得轻松。我仍然不得不取消一些计划并且很多时候仍然不得不一个人进餐。但我努力记着：所有我能为沙琳和她父母做的，只有耐心地等待。无论何时当我开始忘记这一点时，似乎总有一只蝴蝶在我的身旁提醒我。
冯建成摘自《海外英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