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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福感来自会痛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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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田说,死后才能评定是不是幸福。事实并不如此,活着便是一种幸福,即使世事无常,不管何时,只要汲到欢乐和痛苦的两眼“泉水”,都可以评定自己是幸福者。

我一直认为,痛苦是人生的伤口。我们常常躲避它,驱逐它,谁愿意接纳它,包容它呢?

好友多果对痛苦的反应却让我心里“突突”一跳,仿佛他蓦然给我打开了一扇透过强光的窗户。

这些天,我从多果的眼神里和表情上读出了他内心的痛苦;他照样跟我们一起玩,一起探讨,当然也照样工作,只是话比以往少许多,动作略显迟缓,冷不丁的,还会说出几句异常深刻的话,做出一个“叛逆”、突兀的动作。

我担心他,约他出来,真诚地劝说这个曾经多次劝慰过我的好友,准备与他分担痛苦,希望他尽快解脱,恢复他原有的欢快气息。

没想到,多果阻止了我的劝说,竟称这完全没有必要!不是我们的友谊出现了问题,也不是他痛苦到无可救药的地步,而是因为“我觉得――自己能够感到痛苦也很幸福,它来了,就不要赶它走,给它留出应有的位置。我现在学会了容纳它,正在静观和享受它在我体内和心里的反应和变化,它种下了许多东西,它馈赠了许多财富”,“它什么时候走?它留下多大的伤、多深的情、多痛的幸福,还带走些什么?我还不知道,也不急着知道,我只是想陪伴它一段路程”。

我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看待痛苦的人,我甚至感到面前的好友变得陌生起来。我不解的是,痛苦果真是一种幸福,为什么多果以前要一次又一次地劝慰我,让我早点离开痛苦?

多果说:“因为你需要劝慰,所以我的劝告才有效。”

是的。只是多果此时不需要任何劝慰。

我们分开时,我连祝福都没有给他,心里虽有困惑,更多的却是对好友的信任和放心。

尔后,我在蒙田的《享用生命》里发现了这样一句话:痛苦和欢乐是两眼泉水,无论人还是牲畜,谁汲了泉水,谁都是幸福者。

是的,只会享受欢乐的人是脆弱单薄的,这样的身心营养不良。

好友多果说:不要劝我好起来,不要用欢乐驱赶我的痛苦,我正在学习这门课程,正在品尝另一眼泉水。我现在明白,他终于懂得珍视痛苦的过程。因为河川之水,我们所触到的前浪的浪尾也就是后浪的浪头,所以要珍惜现在。痛苦是一种现在式,及时行乐时,也要及时忍痛受苦。

我想起一个刚刚逝世的老人,她是我的小学老师。死时,她七十四岁,但医生很早断言她只能活四十几岁。她的肺部有病,看书、集中精神做事情,一超过两三分钟就气促疲惫、力不从心。别人都认为她痛不欲生,但她却觉得自己活得很幸福,很美丽。她常说:“我没事,只是我的肺有事而已。”

我曾经见她一边喘着气,一边躺在床上看女儿试穿她的漂亮的衣裳。我当时潸然泪下,现在才明白自己是被老师悲喜交集的人生感动,更是被她宽容痛苦、享受痛苦、对痛苦一视同仁的精神所感动;她一并活在欢乐和痛苦中的形象真是美,真是恒久。

痛苦就是不能够亲自去穿美丽的衣裳,欢乐却是可以看着亲人去试穿它们,生命和人生只有一次,而痛苦和欢乐却可以一次又一次地降临,用疼痛之心感知到的幸福未尝不是真实的、不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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