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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养一斋诗话》对历代诗论的批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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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养一斋诗话》是生活于清道光年间的潘德舆的一部诗歌批评著作,代表了鸦片战争前中国诗学界的普遍观点,因此很有研究价值。潘德舆在具体的诗学批评过程中,严格遵循古老的诗教传统,力争做到在诗人诗论的评价上公正恰当。“秉持公心、严肃细心、较有识见”是他对历代诗评进行批评时所表现出来的基本特点,体现出了作为一个诗学批评者的良好素养。

[关键词]《养一斋诗话》 诗论 批评

[中图分类号]I207.2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9-5349(2012)12-0078-02

作为一个学养深厚而又深思熟虑的诗学批评者,潘德舆秉持着严肃不苟的态度,从事着卓有见地的诗学批评。当然,这实行起来也并不容易。在进行具体的诗学批评的过程中,潘德舆尽量做到了在秉持自身标准的同时,较为公正地对历代诗评给予恰当的评价与定位。

一、公心与偏见

潘德舆是抱着以文救世的决心来著述的,在《诗话》开卷他已表明要扭转诗风的态度:“西晋以降,陆机、谢灵运、颜延年辈业已斗靡骋妍,求悦人而无真气。一千五百年来,相沿相袭,虽有超世复古之士,不能尽涤悦人之念,则亦不能尽洗斗靡骋妍之诗,而又何慨焉!虽然,传之愈久,则正之愈难,正之愈难,则挽回之心愈不可已。此吾所以不量其力,发愤抒词,甘受人之笑骂而不顾也。”①因秉持公心以论诗,故于前代诗人诗论的评价上,他基本做到了公正不偏。

潘德舆对严羽《沧浪诗话》是相当赏识并推重的,直言“《沧浪诗话》吾所最喜”,且很理解严羽著诗话之旨:“严羽《沧浪诗话》能于苏、黄大名之余,破除宋诗局面,亦一时杰出之士思挽回风气者。”此处恐怕潘氏要引为知己,但依然不吝批评,潘氏直言“严羽为古人大名所压”而不敢批评,反观他实是勇气可嘉。他又接着说,“《沧浪诗话》大体精切,微疵所在,亦误后人,不可不与抉出,匪敢云好而知其恶也。”显然是秉持一颗有益世人之心来命笔的。

潘氏以文救世的旨意,且他对诗歌从内容到形式的要求都为这一目的服务,往往热血也会冲昏本来应该清醒冷静的眼目,作为一个诗歌批评者,实不应为某一目的或单一标准所左右,这一方面潘氏显然做得不够好。如他对李贺的评论在卷五第十五、十六、十七条,这三条稿本《说诗牙慧》原无,为刻本所加,不排除潘德舆为树立他的诗教标准故意又树了一个靶子的可能,潘氏前期曾对李贺诗倾倒备至②,这里却如此严峻地批评他,真是反戈一击。再如对阮籍、陈子昂、王安石及谢灵运、陆机、潘岳、沈约等六朝诸家的批判也可看出在诗歌审美层面的如力贬艳诗、以古为宗的特点,而对李贺、韩愈、苏轼、黄庭坚等有违雅正、敦厚的诗歌即使不加贬斥也终不肯给予积极的评价。

二、严肃细心

郭绍虞用“严肃认真”来评价《养一斋诗话》,林昌彝《射鹰楼诗话》言其“精确”③,这在《诗话》中都有大量条目可以佐证,绝非虚誉。

《诗话》中所列的前代已有诗话,潘氏少有赞同的,大多是批评、纠错、指正性的。卷一有一段长长的对翁方纲《石洲诗话》的评价。潘不满翁方纲以苏轼诗导引后学,更愤恨他教人避难就轻、寻取捷径。翁方纲鉴于明七子及清前期“诗必盛唐”的局面,就举出了宋诗来扭转,苏轼遂成为模范。潘和翁虽然有诗歌宗尚上的差异,但翁的言论确有值得商榷之处,潘主要是怕教坏人心。接下来批评翁方纲把“遗山《论诗绝句》中攻苏之作,亦傅会为爱苏之论”,“为偏好苏诗所蔽,而又不敢贬驳遗山,故于无可解说处,亦强为傅会,遂使人览之茫然”,更是一针见血,毫不留情。最后对《石洲诗话》所评李白七律、白居易似陶、《长恨歌》、杜牧等各方面都一一批评,细致入微。

潘德舆的细心更明显地体现在对诗选本的批评上,如卷一第三十七条批评王士祯《唐人万首绝句》选诗每遗佳作;卷四第二十八条指出唐诗中作者不清、误录、模拟相袭问题;卷六第二十三批评朱彝尊《明诗综》编校粗糙;卷八第十四条谈不同选本录诗的差异。如《箧中集》与《河岳英灵集》选录王季友同一诗作,前者题作《寄韦子春》,而后者题作《山中赠十四秘书兄》。字句互异,后者又多二韵。潘德舆以为“当以《箧中集》为正,盖季友本次山之友,故次山录之《箧中》,殷璠本不足据也。渔洋两诗并选,绝不一加论断。沈确士转据殷本选入《别裁》,非是。”又如《才调集》选顾况《悲歌》四首,《文粹》选顾况《悲歌》三首,章句互异。潘德舆以为“当以《文粹》本为正,盖《文粹》本前有顾况自序,似为详核。且《文粹》本第二首云:‘新系青丝百尺绳,心在君家辘轳上。我心皎洁君不知,辘轳一转一惆怅。何处春风吹晓幕,江南渌水通朱阁。美人二公颜如花,泣向春风畏花落。临春风,听春鸟。别时多,见时少。愁人一夜不得眠,瑶井玉绳相对晓。’首尾宛转关生,完整一片,较之《才调》本以‘新系青丝百尺绳’四句为一首,‘何处春风惊晓幕’四句为一首,而又无‘临春风’以下六句者,格韵实属过之。渔洋亦第云章句不同而已,未加论断也。”以上二例皆为王士祯所不查而为潘德舆所详纠者。必要读书很细,且有严肃为学的态度,方能于此种细小处发现问题,并做出判断。

三、识见独到

潘德舆自幼读诗,他历览各朝各代的诗歌,接触到众多不同的诗歌风格,使他对诗歌的发展有全面的把握,而这正是形成其晚年不少精辟而有概括性的诗论的必备经历,也是他晚年力求探讨诗歌本源,力求为诗歌树立标准的基础。

《养一斋诗话》中有许多精彩的诗论,特别善于比较,于比较中见特点。如比较苏黄二家诗歌:“苏、黄并称,其实相反。苏豪宕纵横而伤于率易,黄劲直沈著而苦于生疏。朱子云‘黄诗费安排’,良然。然黄之深入处,苏亦不能到也。”指出二家互有优劣。又如比较孟浩然与苏轼:“锺伯敬云:‘孟襄阳诗易为浅薄者藏拙。’此语令人悚然。其实浅薄者,万万不能为孟襄阳诗也。为人所欺,仍观者之浅薄耳。东坡谓襄阳诗‘韵高而才短’,非东坡不敢开此口。然东坡诗病,亦只一句,盖才高而韵短,与襄阳恰相反也。”以东坡之矛,攻东坡之盾,的确是妙论。

再如比较唐、宋、元、明诗。潘德舆先引刘后村等人纷乱之说,并截断众流,加按语说:“以上诸说,予皆以为未的也。唐诗大概主情,故多宽裕和动之音;宋诗大概主气,故多猛起奋末之音;元诗大概主词,故多狄成涤滥之音。元不逮宋,宋不逮唐,大彰明较著矣。”这是总体上的大判断。又进一步分析:“且唐之高出宋、元者又有故。唐一代以诗取士,人好尽力其间,故名家独多,多则风尚所渐被者远,虽未成家数、不著姓氏者,往往有一二诗,足为绝调。宋、元校士,诗非所重,虽名家皆以余力为之,因此名家较少于唐,而不足成家者,更不待言。”至此,则总结道:“然则宋、元之逊于唐也,一以诗所主者不同,一以诗成名者较少故耳。后村谓宋实胜唐,阿其本朝,固非实论。正学谓宋诗无匹,而天历大手仍不脱粗豪气,亦未免抑扬太偏。即西涯谓宋去唐远,元去唐近,又岂能自言其故哉!使能确言其故,元去唐近,何以不可法也?且宋人如欧、苏、陈、陆,元人如虞、杨、范、揭,即置之唐人中,岂易多得!特以宋、元如此数公者太少,故为唐绌。今必统一代而概谓之非本色,概谓之无所得,何其不近情、不达理至此!”于各家一一批驳,因分析细密,故能持论通达。在清代宗唐尊宋,贬抑元、明,各立坛坫的情况下,能具一定历史眼光,从主情、主气、主词及“钻仰唐人,于唐人又有形骸太似之病”方面来区分唐、宋、元、明之诗,颇为有见。

另外值得称道的是,潘德舆能具全面的眼光,而不囿于既定的评论。如对白居易,卷二四十三条能批驳王若虚的过高评价,指出白诗之病:

王若虚谓“乐天诗情致曲尽,入人肝脾,随物赋形,所在充满,殆与元气相侔。至长韵大篇,动数百千言,而顺适惬当,句句如一,无争张牵强之态。此岂撚断吟须,悲鸣口吻者所能至?”甚矣,若虚之识理易盈也!乐天惟乐府曲中人心,历劫不朽。谓其他诗皆随物赋形,侔于元气,是老杜所不能篇篇尽然者,乐天能之乎?至长韵大篇,句句顺惬,此惟村学小生初摹诗法乃不能之耳,岂绝技哉!夫乐天长篇之病,正坐语语顺惬,无一笔作逆势,以致平衍寡情,岂可转目为擅长之地也!

潘氏深慨“诗话不易为也”“此等处难以言说,悟者自悟”“持论最难”,这是任何一个严肃认真的批评者都有的体验,所以在对历代诗评进行批评的时候,他的秉持公心,严肃细心以及平生学养所获得的独到识见便发挥了重要的作用。

注释:

①(清)潘德舆.养一斋诗话.中华书局,2010年版,第6页;后引《养一斋诗话》文句俱出此书,不再出注.

②吴宗海.养一斋诗话笺注.新天出版社,1993年版,第137页.

③林昌彝著,王镇远、林虞生校点.射鹰楼诗话.上海古籍出版社,1988年版,第467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