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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父母和长辈生命的疏忽,如同我们常年在暗暗吮吸着父母和长辈的血液而当作可有可无的水。当他们年迈,一日日走向衰老,迎面走来的日子里,是疾病和死亡,我们应该明白我们的角色不光是自己儿女的父亲或母亲,不光是妻子或丈夫,我们应把我们十个指头中的二十八节指骨分出一节来,让他们使用和抚摸。应该让他们清楚地感觉到,他们这一生,是确确实实生过儿女、养过儿女、有过儿女的。”
这是阎连科在《我与父辈》中给我印象最深刻的一段话。
阎连科称这本书是他所有作品中“情感的钻石”。他说:这本书我希望我的晚辈看,也希望我的同代人看。看完之后会觉得,如果你和你的孩子有距离,这个距离是可以缩小的;如果没有距离,这个爱是可以加大的。
书的封面――深深宽广的黑土地,“父辈”都已在地下,“我”已有一半进入地下,还有一半流连在人世间――也许,以这种苍凉的方式安排这四个字,正表达了作者阎连科内心深处那种怆然的心绪。
阎连科是朴实的,正像他朴实乃至土气的脸庞,他朴实地说,本来这本书是写给自己家族的80后孩子的,但他希望所有的80后及90后孩子也能够看看,现在的孩子不能不知道他们的父辈甚至是祖辈如何走过来的,不应漠不关心父母曾经的生活和经历,希望他们读后能重审亲情,拷问自己对父母索取了什么,付出了什么,又承担了什么。
我不管别人怎样评价这部由阎连科一笔一画写出的13万字散文,但于我的影响就是,将女儿收拾好准备送她上幼儿园前,我分别给父母打了个电话。打完电话,鼻子酸酸的。还是阎连科说得好啊,敬孝得趁早,不要等到子欲孝而亲不待的时候,承受那种噬心的追悔与歉疚。而这种追悔与歉疚,将永世无法弥补。
阎连科正是在这种噬心的追悔与歉疚中,用一枝笔让自己返归本心,与灵魂素心相对。他放弃了一切写作技巧,以一种质朴至稍嫌寡淡的叙述方式,将一段一段朴实的文字缓缓铺陈开去。有时候读至某处我甚至想,这真是那个写出华丽奇谲《丁庄梦》、《日光流年》、《受活》的阎连科的作品吗?
开卷之初,直至结页收笔,13万字的作品,像是流淌着的一条溪水,这条溪水里融汇了忏悔、温情、感动、伤怀、思念,和一种袒露内心的真实。不事雕琢,却触动人心。
父亲、大伯、四叔,这三个已经故去的父辈面容,在作者的记忆和怀念之中重新鲜活起来。他们都是生活在中原土地上的普通农民,有着中国农民所有的品德,勤劳、朴实、坚韧,忍辱负重,为了生存,在面朝黄土背朝天的沉默里,用日日月月年年的劳作收获微薄的希望。
阎连科的父亲因哮喘病已离开他二十五年了。二十五个春秋,是漫长的一河岁月,可是阎连科对于父亲的回忆,任凭多少岁月之水也无法冲刷。
他记得当父亲知道自己得了哮喘病那天起,父亲就用尽全力想完成此生最大最庄严的职责――给儿子盖几间房子,让他们能有尊严地娶上一门亲,给女儿备一份嫁妆,让她们体面一点嫁出去。为了去山上拉做地基的石头,父亲破冰过河肩扛背驮,身上挂满冰凌,哮喘引起呼吸困难,脸都憋得青紫。
他记得长年患股骨头坏死瘫在床上的大姐,她那痛楚的哭声笼罩在院子里,也遮蔽得父亲的心上冬不见光,夏不见风,变卖了家中所有能卖钱的东西医治也等于零。做手术买不起血浆,父亲带着孩子们一起抽血输给大姐。
他记得自己为了逃离土地的自私想法而固执地去当兵,没多久中越自卫反击战爆发,父亲在日日夜夜的担惊受怕里旧病复发,而且愈发严重。这次复发是直接导致他六年后病逝的直接原因。
他记得在父亲病重的日子,因为久病的经济压力和精神压力,他脑子里竟然冒出“只要父亲在世,家里就不会有好日子过”这种令人震惊的念头。而父亲临终前想看一场十块钱的《少林寺》电影,他却没能满足父亲的最后心愿,而那时,他的口袋正有着十七元钱。
阎连科在“清欠”一节里,狠狠地扇着自己灵魂的耳光――“从不花十元钱去为父亲包一场电影,到一味地要逃离土地当兵,因此改变父亲命运的执拗行为,再到敢于在父亲病重时产生恶念的内心,我到底算一个儿子吗?!”
还有大伯、四叔,以世俗的眼光看,他们都是卑如蝼蚁的底层劳动人民,可是他们有可贵的尊严和善良之心。
阎连科在这13万字的长篇散文中,子规啼血一样地警示我们:
“我们这些做晚辈儿女的,总是要把父母对我们少年的疼爱无休止地拉长到青年和中年,只要父母健在,就永远把老人当作当年三四十岁的壮年去对待,永远把自己当成少不更事的孩童去享受父母给我们的疼爱。因为这种疼爱像河流一样源远而流长,我们便以为那疼爱是可以取之不竭的,并不把那爱放到心上去,许多时候,甚或把那疼爱当作累赘和包袱。”
这种警示,当为所有为人子女者所记取。让我们问问自己:我分出一节指骨让父辈抚摸了吗?
摘自《中国少年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