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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敏一直想多要几个孩子。在她看来,这无关财富、地位和工作性质。但她自认为是整个社会里最不能生二胎的那一类人。身为一名公务员,特别是在对计生工作有所接触的前提下,她深知多生一个孩子,将使自己的工作和前途遭受毁灭性的打击。当“单独可生二胎”的消息传来时,她开始天天盼着北京出台具体的实施方案。
不好的童年记忆
“我们就你这一个孩子。”母亲曾对儿时的李敏反复强调。那时候,她并不理解这话背后的意义。只记得,父母加班的时候,自己便被锁在房间里,哪儿也不能去。窗外是同龄人玩耍嬉戏的打闹声,她只能在“小黑屋”里写作业,眼巴巴地等待那扇门能打开。
当自己成为母亲后,李敏渐渐明白,这也许是因为他们害怕失去女儿。
李敏出生于一个小康家庭,母亲是位国企工人,父亲是位教师。两人结婚时,正值20世纪70年代国家推行计划生育的基本国策。那是一个无论党政机关还是企事业单位,都强调政治觉悟的年代。这样的大环境下,李敏的爸妈选择“只要一个孩子”,她也因此成为推行计划生育政策后中国的第一批独生子女。
25岁那年,李敏正式成为一名公务员,在乡里的计生办工作。李敏所在的单位,上至领导,下至科员,没有一个人选择生二胎,孩子都是清一色的独生子女。这不仅仅是为了起示范带头作用。按计生法规,生二胎要缴纳一笔社会抚养费。这笔钱按照全市上一年公布的人均生活水平为基数(农业、非农户口基数不同),以3~10倍的倍数进行处罚。“执行3倍的情况很少,一般是5~10倍。”一位负责人介绍,“18万是起步价,最多罚36万多。”
和普通老百姓不同,公务员群体要面临的不仅是金钱上的损失。胆敢以身试法,将会被“一票否决”,丢掉饭碗。
再生一个的勇气
此前,北京市已放开了“双独”生二胎的政策。但李敏单位里满足“双独”的同龄人,都不打算生二胎。哪怕如今“单独生二胎”的政策逐渐明朗,很多“单独”的同事,也没做考虑。她身边的几个同事都选择以事业为重。此外,多一个孩子的成本也令不少人望而却步。虽然小镇的消费水平比城里低了一截,但投入在子女教育等方面的花费和精力,以及长大后就业、结婚方面的压力,令很多同事产生“一个孩子就够受的了,两个孩子活受罪”的想法。房子,更是个要命的问题。
李敏和大家想法不一样。她儿子正在上小学一年级,李敏工作之外的主要责任就是带孩子参加课外班。她一直告诫儿子,不能凡事依赖父母,包括以后房子的问题,也得自己承担责任。哪怕有了第二个孩子,她也会灌输这种理念。
现在眼看政策松动了,夫妻俩有生二胎的想法,两边的老人也都挺支持,就连7岁的儿子雷雷都催促,想要个弟弟或妹妹:“天天一个人玩没意思,我把自己的玩具分给他(她)。”
李敏想起自己被关在“小黑屋”里的童年,便不想让儿子重蹈自己的覆辙。
就怕自己赶不及了
如今,李敏最讨厌的事情就是过年。每年年三十儿那晚,她带着孩子在3个家庭奔波:晚上6点多,先去孩子奶奶家吃顿饺子。到了9点多,丈夫留在父母家,她开车带着儿子去姥姥姥爷家——推开门,等候多时的两位老人,马上张罗烧水下锅,再吃一顿饺子。等到儿子雷雷犯困的时候,再坐车赶回自己家,一家三口一起等待新年钟声敲响。
儿子很厌烦这种状态,认为太折腾。李敏开导他:“这样多好啊,你一个人可以放3次鞭炮,别的小朋友都会羡慕你的。”
最近,她对一组关于独生子女家庭养老问题的报道,感同身受。自己爷爷奶奶那一辈,有个头疼脑热,父亲兄弟几个可以轮番照看。而等自己父母老了的时候呢?一想到这儿,她就觉得喘不过气来。
失独问题同样是她关注的。她所在的小镇上,有案可查的已经有十来户失独家庭了。市里每月补贴200多元,区里再补贴500多元,初步制定的政策是,等他们老了可以免费入住养老院。想到这儿,李敏就会一身冷汗:“我能活到现在,是件多么幸运的事儿。爸妈生生担心了30多年啊!”李敏非常喜欢看《爸爸去哪儿》,她觉得育子是幸福,而不是负担。
马上,李敏就35岁了。35岁是道坎儿,过了这岁数,晚一年,生下先天疾病或体质孱弱孩子的概率会翻倍增长。“现在,就怕赶不及了啊!”李敏期待中带着忧虑。她深知,这也许是自己最后的机会了。(文中李敏为化名)
(摘自《中国周刊》2014年1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