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家说她像疯子,“水姑娘”自费远足只为宣传节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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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北春是一位普通的水利工作者,一个多病缠身的女子。但她却做了一件让人震惊的事情。她自费20多万,由黑河开始,从北向南,和老公一路边打工,边宣传,边考查,走过全国30多个城市做水资源调研,并创办节水协会。

她的行为让身边的人不理解,甚至被人称为疯子。直到2007年第五届世界水大会上,她作为唯一特邀免费参会的嘉宾,被授予一枚“水领域不断追求完美的人”的胸章;前水协会主席迪斯送给她一个亲切的称号 “中国节水女英雄”、“水姑娘”。 2010年1月,戴北春在北京参加公益活动期间,接受笔者采访时眼窝含泪,她动情地说:“所有荣誉有我的一半,也有我老公的一半,而辛苦他却比我挨得多……”

“节水女英雄”在老公陪同下走四方

今年45岁的戴北春是黑龙江省绥棱县人,父亲戴诚是当地有名的水利专家。戴北春高中毕业后,分配到黑龙江省绥棱县水务局当了一名测绘员。由于工作需要,她经常参加水质调研,对地下水位不断下沉感到很是忧虑,于是就萌生想做一个全国地下水调研的计划,以引起社会对合理用水和节水的关注。

1988年5月,戴北春经人介绍与县机电公司刘立慈相识,并很快坠入爱河。戴北春经常给刘立慈讲自己的发现,讲节水的知识,讲绿洲逐渐沙漠化的危害有多大,甚至有段时间,这类的话题成为他们爱情的重要组成部分。可刘立慈不但没有生气、抱怨,反而饶有兴趣地听着。一次,戴北春突然问:“我有个梦想,就是想走遍全国的主要流域,做个水质的调研,希望能唤起人们的节水意识,如果我们在一起,你支持吗?” 刘立慈点点头并鼓励道:“你做的是好事啊,我肯定支持。”

1989年春节前夕,刘立慈终于如愿娶到了他梦寐以求的新娘,戴北春的生活幸福而快乐。有了丈夫的支持,戴北春打算在宣传节水方面大展拳脚。戴北春利用工作之余,走乡窜户,看谁家的水管关不紧,谁家总爱长流水,见到后不仅亲手关牢,还要说上人家几句。东北人性子都比较直,有时难免会吵起来,戴北春也不在意,下次见到照管不误。

1990年冬天,一次在外调查研究中,戴北春觉得很不舒服,差点儿就昏倒了,被送到医院才知道,她已经有两个多月的身孕。刘立慈心疼她,说啥也不让她再操劳,劝道:“养孩子是个苦差事,保重身体要紧,那费力不讨好的节水宣传先放放吧。等孩子大点,你身板也硬朗了,想怎么折腾我都不拦你。”

戴北春也不好再反驳什么,毕竟孩子是家庭的未来。第二年,女儿刘曦楠的降生为安静的小家增添了许多生机。这种幸福的日子没过几年,戴北春去上班的路上,一场意外的车祸却差点儿要了她的命。她在医院一躺就是小半年,断骨虽然接上了,却留下胸膜炎、腹膜炎等车祸后遗症,时不时地要去医院做恢复治疗。

鉴于戴北春的身体状况,单位允许她在家休养,只给她几百块基本工资。祸不单行,刘立慈所在的机电公司也在这个时候倒闭了,刘立慈成了下岗工人。多亏家里还有些积蓄,刘立慈就试着做小买卖。后来听说养殖比较赚钱,他先后投进十来万元,开了家养殖场,鸡鸭鹅、狗、猫之类的动物应有尽有,短短两年时间就回了本。戴北春家的日子越过越红火,可她却感觉心里很失落。她和丈夫又说了自己想去做水质调研的事情,刘立慈稍微迟疑了一下说:“只要不耽误咱们事儿,你做吧!”

1999年3月,戴北春就利用养殖场不忙的时段,带上盘缠,坐火车来到黑河,她打算以黑河周边为起点,由北向南开始调研,一来考查水质水位,二来宣传节水。因为离家比较近,这段行程还算顺利。可第二年春天,当戴北春独自走在齐齐哈尔风沙园的边缘,突然有一阵强风吹过,她差点儿被卷入茫茫的大沙漠。戴北春只好趴在当地,动也不敢动,待旋风过去,才慢慢地向后退。那一次,她身上带的水和干粮,以及衣物全都不知被风吹去了哪里,整整一天,她水米未进,嘴唇干裂出几道口子,脚上也起了水泡,艰难地走到有人烟的村落,求人家给她老公打电话。刘立慈坐当晚的火车赶到时,已经半夜了,看着身体柔弱的妻子满身是沙、疲惫不堪的模样,心疼地一把将她抱进怀里,眼泪情不自禁地落下来。当即,刘立慈做了个惊人的决定:“老婆,我要陪着你宣传节水,无论天南海北,你到哪儿,我就到哪儿,做你的拐杖和护身符。万一你病了,我就背着你走。”戴北春眼睛里满了泪花:“搭上我自己就算了,不能再搭上你!”“我当初答应过你,支持你的事业,我是男子汉说到做到,而且你这么走下去,我也不放心……”

疯出一个境界夫妻携手创办全省首家节水协会

戴北春发现,绥棱县的小广场上每天都会聚集很多人,特别是周末和节假日。于是,她想到个主意,在广场拉起二十多米长的窗帘布,上面贴着各种关于节约用水、如何必免浪费资源的宣传材料。刘立慈专门做了个木牌,正面写着:公益事业大家做,用我的爱心拥抱整个世界。

一天下来,戴北春嗓子都喊哑了,回到家连说话的力气也没有了。刘立慈心疼得要命,第二天就跑到就近的商店买了个高音嗽叭,这下戴北春对着满广场的人喊那些关于节约用水的知识就更带劲儿了。不出三个月,全县的人几乎都知道有个“水姑娘”叫戴北春。

虽然丈夫很支持她的工作,可双方父母亲朋全都反对,都认为戴北春疯了,到处去丢人现眼。此时,刘立慈主动做起双方父母的思想工作:“春儿才不傻呢,她做的事是造福子孙后代,别人谁也不如她。”但刘立慈越为妻子辩解,别人越不认同;直到半年后,同为水利工作者老父亲戴诚,才第一个默许了夫妻俩的行动,并答应帮他们照顾年幼的女儿。

2003年春天,刘立慈以一万五千块钱的超低价草草卖掉养殖场,和戴北春一起背着行囊出发了。起初,他们手头比较宽余,可以坐火车软座,住相对舒适的旅店,每走到一处都要对当地的水质做一番考参,有时候还带些样本回去。可时间一长才发现,带的那几万块跟本不够花,就只好去住最便宜的地下室,火车票也捡价格低的买。

后来,刘立慈觉得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就跟戴北春商量:“老婆,既然你想走遍全国的主要流域,那我们就要做好长期抗战的准备,先前存的钱肯定不够,不如,咱们走几个地方,就停下来住一两个月,你休息调养一下身子,我出去打打短工,挣个路费。”“住一两个月得花多少钱呀!再说你又要上班又要照顾我,太辛苦。”戴北春不忍地看着老公。“没事,我身体棒着呢。地下室太潮,你住久了要落下病的。咱们就去大城市的郊区住,房租便宜,也好找工作。”

刘立慈复印了几千张节水宣传单,上面写着:“节水不能再等待,珍惜水,爱护水,节约水,让水造福人类……”他每天一早送戴北春出门,把老婆放在比较繁华的街区,拉起宣传横幅,支好木牌才急急忙忙往单位赶。下了班第一件事,就是去接戴北春。

戴北春抱着宣传单走街窜巷,专往人多繁华的地段走,见人就发一份,如果对方脚步不是很匆忙,她便会像拉家常一样地跟人家聊上一会,说说节水的好处。可凑热闹的人过来一听,原来就是为少用一杯水,甩手就走,还头也不回地骂一句:“有病吧你,大冷天的,就为这?”

一年到头,除了暴风骤雨的日子,戴北春几乎天天都站在不同的街角发传单,跟人们讲节约用水的事儿。夏天烈日炎炎,刘立慈买了个小水壶,头天晚上为戴北春凉好全天的饮水,再洗两个苹果放在她的包里。

那次在山东,刘立慈给一家洗浴中心当水暖工,戴北春去找他,正巧遇见客人不关水龙头就去更衣室,她直奔过去,就跟人吵起来了。洗浴中心老板闻讯赶来,知道是手下员工的老婆,让刘立慈马上带戴北春走,不然就炒掉他。刘立慈理直气壮地说:“老婆没错,就算那客人再怎么有钱有势,以他浪费水的行为来看,也不值得人尊敬。”说完拉起戴北春的手,头也不会地走出去。

之后的好些天,戴北春就站在人家洗浴中心对面,向出入的顾客和过往行人介绍节水知识,老板派人出来威胁她,戴北春却笑着说:“我一个浑身是病的人,哪天死都不知道,还怕你来打吗?”老板气急,抢了她的水壶,把水全倒在地上,愤愤地说:“你不是节水吗?今天就别喝了。”那一刻,戴北春委屈极了,眼泪在眼框里打转。就算从前为节水,与人争吵,甚至被打,都没有现在眼睁睁看着浪费水这么心疼过。然而,屈服不是戴北春的性格,她顶着40来度的骄阳,从中午两点直到日落前后,仍然不停地向路人发传单,做讲解,嗓子哑得说不出话,她就用手比划着,指着字给人家看。终于,那位老板妥协了,他无奈地答应降低水压,随时检查客人是否关阀。

2004年初,戴北春在广州做节水宣传,有人不喜欢听,就把警察叫来。公安人员在旁边看她的资料,虽然觉得有益无害,但出于公众利益考虑,还是叫她别影响别人。戴北春委屈地回去告诉老公。刘立慈说:“要不,咱们注册一个组织或协会什么的吧,我打听过,这样日后的宣传能受到保护,被国家认可。”

戴北春立刻订了回程的车标,开始忙活着筹备“节水协会”的事。找县里,找民政,找工商部门,能去的都去过了,听说文件被转到绥化市,可还是没个准信儿。那年冬天连降大雪天,她顶着风雪去市里问消息,脚下一滑就顺着斜坡往下滚,也不知道滚了多远,总之,老公找到她的时候她都快冻僵了。

从县里到市里,再从市里到县里,戴北春来来回回一年跑了180多趟,节水协会才总算批下来。

坐在老公单车后座的幸福,捡破烂走遍中国节水调研

2005年,是戴北春最穷的时候,她四处组织节水志愿者,却没有多少活动经费。刘立慈白天在物业上班,晚上还要去煤厂装运几个小时的煤,回来时比非洲人还黑。

戴北春觉得很对不起老公,自己偷偷出去找了份饭馆的工作。戴北春发现白酒瓶和饮料瓶主人家不要了,她和老板讲好了,下班时间收拾的可以拿去卖。戴北春正抱着一箱破烂出门时,遇见老同学,就喊他一声,那人不好意思地走过来说:“你缺钱呀!给你一百,把这些扔了吧。”戴北春生气地将钱还给同学,头也不回地走了。

这事被刘立慈知道后,找到老板,跟人家说:“我老婆有结核,不能上班。”一句话就把戴北春的饭碗砸了。戴北春想辩解:“你已经够累的了,要不我自己一个人去……”话还没说完,老公抱紧她:“什么都别说,我明白。放心吧,就算再苦再累,咱们的节水事业也绝对不会荒废,我也会一直陪在你身边。”

眼看每次外出回来,钱包总是迅速瘪下去。刘立慈想出个办法:“老婆,咱们买辆自行车吧。以后你坐车,我骑车,这样可以省下很多钱。”戴北春不同意,她说:“咱俩一起骑。”刘立慈拧不过老婆,从此他的自行车后座成了戴北春专座。从哈尔滨到北京、天津、上海,他们骑着自行车一路南下宣传节水,可谁又知道,他们两个才是最缺水的人。

夫妻俩的自行车上除了行李,还绑着一个塑料桶,那里面通常装的是两夫妻几天的饮水。每次离开城市前,戴北春总要买足馒头和咸菜,他们睡过火车站,住过破窑洞,领教过地道桥下面蚊子有多狠,也因为搭顺风车而绕了不少远路。一路上,夫妻俩走到哪里就把节水知识带到哪里。他们沿途经过30多个城市,行程20000多公里,断断续续终于走遍了大半个中国。最困难的时候连房子都卖了,手里实在没有多余的钱,戴北春才依依不舍地回到绥棱县。

这下,人们对戴北春的评价就更差了,说她自己败家还不够,硬拉上老公,好好一个男人,前途都让她给毁了。刘立慈出去工作,碰见熟人话题必定会落在戴北春身上。“你家老疯子舍得回来啦?“哎!我跟你说,别要她了,换个媳妇吧,你看都瘦成啥样了,这么个折腾法,等老了可怎么办呀!”刘立慈只是憨憨地一笑:“钱挣回来怎么着不是花呀!俺老婆也没干啥坏事。再说了,我现在这么穷,娶个新的连礼钱都给不起,谁肯跟咱。嘿嘿,还是凑合着过吧。”

理解万岁有老公相伴的节水路幸福而不漫长

2007年3月,戴北春作为唯一特邀免费参会的嘉宾,参加了第五届世界水大会,并被授予一枚胸章“水领域不断追求完美的人”。水协会主席迪斯称赞她是“中国节水女英雄”、“水姑娘”。 迪斯握着戴北春的手说:“你很了不起呀!从这届水大会开始,将新增水业妇女奖,奖励那些在水领域方面做出贡献的杰出女性,希望你在宣传节水方面继续努力。”戴北春的成绩终于得到认可。一下火车,她就远远看见站台上等着自己的刘立慈,她过去抱着刘立慈的脖子喜急而泣。

2008年世界水日,戴北春参加了北京市的节水宣传活动。这是戴北春第二次来到北京,与上一次不同的是,她在天安门前佩带着节水宣传标语给人们做讲解的时候,谈到奥运会,以及植树造林与节水和净化环境的关系,发现气氛空前地好。大家纷纷聚拢过来,有些人主动向她要节水资料。

看着马路上一辆辆熙熙攘攘的车辆,戴北春想起了三年前第一次来北京宣传节水的时候,戴北春和丈夫在五环外租了间房子。没多久,便跟邻居闹翻了。有个河南女孩在院子里洗衣服,水龙头哗哗开着,戴北春心疼地走过去把水关了,可她刚转过身那女孩就又打开,还没好气的骂了句:“狗拿耗子。”戴北春重新关掉水管,说道:“一条裤子你用手涮两遍就行了,拿水冲起来没完,不仅费水也洗不干净呀!”你一句我一句,两个人就在院子里大吵起来。丈夫把戴北春拉到屋里心平气和地劝她:“你小声跟人家说不就得了,要知道水费是房东掏的,你这一嚷,她不但要被房东训,还要多交十块钱水费,当然跟你着急。文化底蕴不一样的人,要用不同的方法,你是劝人节水,吵是解决不了问题的。”听了老公的话,戴北春心里痛快许多,也从此清楚自己今后要走南闯北,调整说话方式非常重要。

这些年的公益事业,让女儿刘曦楠对妈妈到处宣传节水很不理解。刘立慈就俨然成了老婆和女儿之间的桥梁,他一边给女儿灌输节水知识,一边旁敲侧击渗透给孩子,让她明白妈妈从事的事业是多么伟大,是为全人类造福的。随着孩子的逐渐长大,知识面越来越广,对事情也有了自己的看法。2008年下半年,女儿刘曦楠如愿考到了导游证,不仅每个月给妈妈二百块钱,还利用工作之便,继承妈妈的衣钵宣传节水,发展节水协会的成员和志愿者。经刘曦楠介绍,天津一所小学校长非常诚恳地邀请戴北春去给小朋友上节水课。

在学生家长的见面会上,有人好奇地发问:“您家里一定很有钱吧!要不怎么可能自费干这种事呀?”戴北春微笑着说:“我家里啥也没有,最大的财富就是有一位特别支持我、爱护我的好老公……”见面会在热烈的掌声中结束,离开前戴北春不忘提醒大家,“请把你们没喝完的矿泉水带走,爱护我们的地球,别浪费任何一滴水。谢谢各位!”

到2009年上半年,戴北春花在节水行动上的钱大概有二十四万。现在她和丈夫住着租来的一间小屋。从宣传节水开始,八年来她就没舍得添过一件新衣服。她心中有张地图,有生之年一定要走遍中国的河流,为节水工作尽我全部的力量。

戴北春的事业在路上,爱情在路上,亲情也同样与这条节水之路惜惜相关。2010年元旦期间,戴北春在接受笔者采访时眼窝含泪,动情地说:“所有荣誉有我的一半,也有我老公的一半,而辛苦他却比我挨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