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摊某主 第18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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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很悲催的那天。

我妈怀抱着一床大红花格子床单向我走来，走得袅袅婷婷，走得我心惊胆战。

我妈脸上挂着每次领我爸去商场购物前的标准微笑，在接下来的一个多小时里，我妈拿着那床单360°无死角地给我展示了一遍后，我以为她是来向我推销床单的。

不过听我妈后来说到“要锻炼我，体验挣钱的困难”的时候，我终于知道主题是下一句：要我自己出去摆摊！理由是：因为送我上学结果她上班迟到然后被领导扣了工资……

可是，我明明看见昨天您老人家从商场出来拎着左一件右一件美其名曰5折的衣服。

那晚，很无奈的那晚。

我提着一大包被我妈夸作“物美价廉”从北郊市场批发来的小东西站在人民广场的大门前。我妈说我这次出摊，绝对占据了天时、地利、人和。我心里比谁都清楚，我只不过栽到我妈没钱的空档里了，我只能怪我定的发我零花钱的日子不好，说不定以后我妈每每这时都会没钱呢。

我妈夸我数学好，收钱算账肯定不会错。可是她忘了我的语文极不佳，我的语言表达能力不允许我把那些“物不美价廉”的东西夸成我妈口中的“物美价廉”。我妈还说人民广场人员密集，客源广大。可是人员密集必定城管密集熟人密集。

其实城管还好办，大不了捐东西挪窝。最让人头疼的是熟人，指不定哪天我就被弄到校报上出个什么“全校出摊第一人×××，那些年，她与城管斗智斗勇”。

不摆摊不知道，一摆吓一跳，原来我县的小贩和我家京巴一样，都爱好圈地盘。不同的是我家京巴是撒尿圈地盘，小贩们都很讲文明懂礼仪，绝不撒尿圈地盘，食指一翘，指哪块地哪块就是自己的，不容侵犯。小贩们保卫起地盘来，比当初郑成功都义愤填膺。

而我在小贩中作为一个“新人”，初来乍到，人人戒备，于是很自觉地自己找了个角落。我刚准备铺那个大花格子床单时，突然有个人过来请我往旁边滚一下，他说他昨天就在这摆摊，跟顾客混熟了不方便挪窝。

啧啧，看见了吧，这世道，才比我早一天来就好意思称自己“跟顾客混熟了不方便挪窝”？信不信我——我——我找一个更阴暗的角落去！

在不知道多少次挪窝后，我终于可以拿出我的大花格子床单铺到地上了。我想我现在这个地儿，城管绝对找不到，不光城管找不到，就算是顾客掘地三尺也肯定找不到。

终于，在来到人民广场3个半小时后，我迎来了第一个顾客，估计她是迷路了，要不怎么能找到这来呢？她指着我的手机问：“姐姐，你那个MP4怎么卖啊？”本来想说妹子这是手机，不过我的眼睛不经意间看到了她手上的大屏苹果，而我的手机不及其二分之一大。于是默默地把手机收起来，“乖孩子，这个姐姐不卖。”

然后她又仔细钻研起那些号称“物美价廉”的东西来，她指着一个小笔记本说喜欢，我也看了看那笔记本，顿时也觉得好看起来，于是收进包里，说不卖。可能是自己的东西平时自己看怎么也看不出好来，但是只要被人认可，此物也立刻变得有价值起来，于是欢欢喜喜地收入囊中，不让观赏，以免被抢走。这也许就是人的占有欲。

在我快把摊收干净的时候，终于有一件她肯买我也肯卖的东西了，双方达成交易意向，我收入15元。

在后面的一个月里，我在那个号称“城管管理漏洞”的地方，无论是刮风下雨砸冰雹，还是阳光蚊子小老鼠，我都风雨无阻。然而我也彻底变成了一个，起的比猪早，睡的比猪晚，吃的比猪少，干的比猪多，累的比猪瘦，晒的比猪黑的苦逼小青年。

我妈对我一个月只挣15块的业绩表示满意，因为她让我体会到了赚钱的不容易。总批是：表现不错，但这些都是你应该做的。

我想，此处“这些”应该是上文中的“起的比猪早，睡的比猪晚，吃的比猪少，干的比猪多，累的比猪瘦，晒的比猪黑”，当我战战兢兢地把这段独白用疑问句对着老妈嘟囔出来的时候，我妈拍拍我的肩膀：“何必跟猪过不去呢，你爸也不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