巩义 行走在历史的天空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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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南位于中原地带，这片土地上珍贵的历史遗迹不胜枚举。名不见经传的巩义是杜甫的老家，其地理位置处于郑州和洛阳之间，距三英战吕布的虎牢关几十公里，乃旅游黄金线上的必经之路，却常被游客们忽略。

历史在这片天空下书写了厚重的篇章。北魏时期开凿的石窟寺规模虽小，但有国内仅存的绝世浮雕精品帝后礼佛图；北宋除被金兵掠走的徽、钦二帝外所有皇帝的寝陵都在巩义，绝大部分皇陵坐落在老百姓的生活区或是麦田里，历史随时随地就会从人们的身边掠过；建于明末清初的康百万庄园，听起来有点俗气，其实里面挺风雅。

寂寞的石窟寺

不山不露水的石窟寺兴建于北魏尊重佛法时期，如今静静地守在城北河洛镇临近黄河的一段山崖下面，游人寥寥，得有些寂寞。

石窟寺虽小，也有五个洞窟。洞窟外的石雕石刻饱受风雨侵蚀，有不少已被岁月抹去痕迹。第一窟外东侧墙上的一尊摩崖大佛是石窟寺最大的摩崖造像，双目下视，微笑中略带神秘感，带着几分亲切。

走进规模最大的第一窟，窟内正中均有一个顶天立地的中心方柱，方柱四周都凿有佛龛，主尊、胁侍保存完整，特别是主尊盘起的膝盖下垂着的半米左右袈裟，裙纹雕刻细腻飘逸如行云流水，仿佛一阵微风吹来，就会轻轻飘动。其中一面佛龛中佛像的脚有着和其他佛像不相称的光亮，不用说就知道是人们摸的。窟内严禁拍照，哪怕不用闪光灯也不行，却分明听到解说员讲到这尊身形清瘦的弥勒佛时有一句‘临时抱佛脚’，摸一摸能有福气财运”之类的话，全然不顾听毕大家都摸一下会对文物造成的破坏。

中心塔柱外的四壁佛龛里的佛像看起来触目惊心。石窟寺在八国联军侵华期间曾遭野蛮盗毁，那被砍去佛头之后留下的各式各样的凿痕刺得人心疼。

所幸，弥足珍贵的帝后礼佛图还在。在第一窟内一转身，窟门两侧分列的皇帝礼佛图和皇后礼佛图即在眼前。如果说第一眼与洛阳龙门石窟卢舍那大佛眼神相交的那一刻让人心头一颤，这面积不大的礼佛图则是越看越沉迷于其中。左右两侧分别刻画的是以皇帝、皇后为首的供养人由侍从搀扶着前去礼佛途中的盛大场面。仪仗队中的侍从有的执扇撑伞，有的为帝后携提衣裙，有的手捧祭器，浩浩荡荡地簇拥帝后前行。绝大多数人像都是朝窟门方向前进，偶有一两个反身向后递送东西的侍女，给画面添了几分动感。每幅雕刻构图之谐调，造型之逼真，刀法之熟练，无不令人叹为观止。不知古人采用什么方式给浮雕上色，虽经千百年的岁月洗礼，隐约可见的暗红色仍露着曾经的华丽。一个女子的手中还提着小坤包，时尚感就这样不期而然地穿越时空扑面而来。

宋朝皇陵，麦田里的守望者

离开巩义市区沿着西南方向来到西村镇，乡间公路的两旁是绿油油的麦田，背景中林立着的长烟囱仿佛在诠释这是一个工业强市。远远地看到田中一个兀然而起的大土堆时，司机说永昌陵这就到了。类似的封土堆在从洛阳到巩义的高速公路两旁也有不少，因为历代帝王将相、富户巨贾皆迷信北邙为风水宝地，最易穴居，故而有“生于苏杭，葬于北邙”一说。

麦苗已经及膝，前两天下过雨，天空难得湛蓝透亮。乡间小路湿润而不泥泞，放轻脚步沿着田埂小心行进，既不想不小心踩到麦苗，又唯恐惊动了地下的先人，何况，是开国皇帝赵匡胤呢。

一望无际的麦浪中，两行已经忠心耿耿守望了千年的石像沉默伫立，神态安详，仿佛早已看透历史的变迁，了然无争。太祖的“皇家禁卫军”阵容并不完整，有些缺了头颅，有些干脆已经脱岗，但仅仅这些幸存下来的，就已经很好看了。文臣在前，武将在后，宋朝重文抑武的风气也体现在这里。在大象与端之间的一块大石屏上，一只长着羊面、龙身、鹰爪、凤尾矫捷劲健的神鸟，于高山云雾之间巍然屹立。这是宋陵独有的石刻瑞禽。陵台前西侧那位浓眉大眼厚嘴唇的镇陵将军，身披甲胄，护耳呈鸟翅状，手拄长钺，一副刚健勇武的气势。

永熙陵被麦田半包围，另外一边紧挨着村子，而两排石像中间的那片空地，颇有创意地开了一个老年门球活动场。两位老大爷倚坐在一尊高鼻子客使的石墩上，一位从怀里掏出烟丝准备卷烟，另外一位眼光平静地看着前方。驯象官旁，两对各自搂抱的青年男女分别靠住了一条象腿，象鼻子恰到好处地将他们分隔开来。这里安葬的是赵匡胤的弟弟。村子里的人很亲切地分别称呼这两位皇上“赵大”和“赵二”。

宋神宗一定很生气。王安石的这位大老板，假如在地下还能主政，负责挑选陵址的风水官肯定小命不保。和永裕陵仅仅隔了几米宽的小路，就是一个化工厂，烟囱里冒着刺鼻的酸气，这样的酸气不仅会加速石像的腐蚀，周边麦地产出的麦子恐怕都会受到污染。下车之后我一路快跑，忍着难闻的味道随意看了近处的几尊石刻。驯马官头上的小鸟扑啦啦被惊飞了。“东陵狮子西陵象，滹沱陵上好石羊”，说的是永裕陵的狮子、永泰陵的象和永熙陵的石羊，它们是整个陵区雕刻艺术颇有代表性的佳作。狮子在靠近陵寝的那一端，因这极难忍的味道，我未假思索地选择了放弃。

千年光阴在这里凝固成了触手可及的真实，这片田野也因宋陵的存在而变得厚重可读。只是很多艺术瑰宝并没有太多保护甚至在被侵蚀，着实令人担忧。

康百万庄园

快到庄园时遇到一个街边的农贸市场，买卖菜的摊子中间，夹杂着卖中草药的摊位，各种干货分门别类地摆放在一个个木头格子里，橘黄色的黄栀子也在其中。这两天在巩义吃饭，餐馆里提供的茶水就有用这种中草药冲泡的，有清凉降火之功效。顺便请摊主帮我配了煮肉常用的草寇、小茴香和香叶等多种香料，回家之后小试牛刀用其煮肉，味道大受欢迎。

来到庄园跟前，足有两层楼高的寨墙把人挡在了外边。背靠氓山，西临络水，居高临下的康百万庄园俨然就是一座壁垒森严的古堡。来之前对这里几乎一无所知，听了讲解才知道，“康百万”不是指具体某一个人，而是明清以来对以康应魁为代表的康氏家族的统称，庄园也是历经数代才有了现在看到的规模。当年八国联军入侵，慈禧等人被迫逃难经过此地时，康家出巨资接待，慈禧没想到这里居然藏着百万富翁，于是赐名“康百万”，这个难脱暴发户气息的名字便流传开来。其实，这个比乔家大院大十几倍的庄园里让人感受更多的还是风雅。

庄园里随处都有精致的砖、石、木雕，印象最深刻的是金丝楠木的三进顶子床，用“镇园之宝”来称呼并不过分。这张床由当年最著名的5位木雕工匠费时3年雕刻而成，没用过一颗钉、一滴胶。床的顶部四角雕有四只大莲蓬，奇的是里面用犀牛角做的莲子竟是可以活动的，其华美精致堪与慈禧太后垂帘听政时坐过的顶子床相媲美。

将近300岁的葡萄！相信来这里的人很多都是和我一样第一次见到。这两株已是枝干峥嵘的葡萄树植于清乾隆初年，如此高龄依旧枝繁叶茂，让几个院子都有了点缀时空的绿色。遗憾的是，现在还不是果期，无缘品尝这味道甘美的新疆种的无核葡萄。

庄园里各种题词、石刻、匾额不计其数，一块黑底金字、造型犹如一面迎风招展的黄色旗帜的“留余”匾令人过目不忘。匾额告诫子孙凡事都要留有余地，人生在世，不要把福、禄、寿、财都享尽用尽，把它留给需要的人。俗话说“富不过三代”，康百万家族却繁荣兴盛了12代400余年，“留余”家训所体现的豫商崇尚中庸、低调内敛的行事风格，或是其长盛不衰的“秘笈”之一。

康百万庄园和四川的刘文采庄园、山东栖霞的牟二黑庄园并列三大地主庄园，有点讽刺的是，破四旧的时候它被当作反面典型才因祸得福地得以保留。只是，解说词中不乏因康氏家族代代繁荣而自豪和充满溢美之词的歌功颂德，而不提康家在攫取第N桶金时的不光彩行为，当年读过这些反面教材的那些人再故地重游，难免会有世事如棋的感慨吧。

Tips:

交通：从郑州或洛阳出发到巩义，全程有高速公路也有火车，郑（州）西（安）高铁在巩义有一站。从巩义市内到石窟寺可坐旅游公交车。康百万庄园在康店镇，可坐8路车。去乡野里的宋陵包车更方便。

住宿：可入住市中心的贝克大酒店，马路对面就是永昭陵。

门票：石窟寺30元，永定陵20元，康百万庄园75元。其余宋陵尚不收门票。如果时间有限，宋陵最不该错过，乡野里的最有味道。

宋陵分布：永昭陵和永厚陵在市区，相隔不远；永定陵位于芝田镇蔡庄村，南靠310国道；永昌陵和永熙陵位于西村镇常封村到滹沱村之间的开阔地上；永安陵在永昌陵附近，基本无甚可看。永裕陵和永泰陵位于芝田镇八陵村南。永昭陵是唯一一个经修复后恢复了鹊台、乳台、神道等地面建筑的宋陵，可以先看这个以便了解皇陵的基本格局。

博物馆：在永昭陵北门附近，免费参观，值得一看。曾被盗卖入美国文物市场后由克林顿总统访华时送还的宋陵石刻头像也在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