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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记事、上学、毕业谋生到娶妻养子,年复一年地摸爬滚打,在梦想与追求中奔波。经过了几十年的生存竞争,到如今,我的追求越来越简单,就是“平静”二字。
无论是大自然还是社会,平静都是一种佳境。走进蓝天、白云、碧草、清波的田野,感觉一定是清爽宜人的,不管心情怎么烦躁,也会变得平和宁静。我们这一代人,经历的狂风暴雨、电闪雷鸣的日子太多了,期盼过上几天平静的日子,曾经是莫大的奢望!如今,大环境风清月朗,小环境衣食无忧,退休了,从繁杂事物和无穷应承中解脱出来,平和安静的生活,就在身边,想有就有的。
想当年,也曾经“壮怀激烈”过,热热闹闹,忙三迭四地不知疲倦。为了避免热昏了头脑,附庸风雅地找人写了个“平能引和;静能生悟”的条幅挂在书房,希图在闹中求静,保持一份清醒。但是,我等毕竟是无法摆脱名利缠绕的庸碌凡人,能平静地对待种种诱惑,很难。在熙熙攘攘的当今社会,能保持“一片冰心在玉壶”的纯净高洁之士,不能说没有,但所见不多。真能体验到平静之乐的,是在退下来之后。
平静,是一种美,一种从容、舒展、安谧之美,体验这种美,是极大的快乐。想起了英国散文家和评论家兰姆在《退休杂感》里描述自己退休后的快乐心情:“快乐”,是因为好像多得无法支配的时间每天都成了礼拜天,就像一个时间上的赤贫者,突然间发了时间的大财。从此能够以轻松的表情,随意的手势,不慌不忙的步履,漫无目的地走动。他写道:“表面上说,诚然我已度过五十寒暑,但是,从中扣除那些不属于我本人、或者说为别人而活的时间,你就知道我仍然是个年轻的家伙。因为只有那些完全属于自己的时间才能真正地称作时间……我退休后的余年,或长或短,但皆三倍于退休前同样的时间。假如我能奢望自己还有十年好活,那么这未来十年,就等于退休前的三十年。”欣慰之情,溢于言表。他借用罗马伟大诗人维吉尔的话高呼:“我总算得到自由了!”
退休是生活旅程上的一个“转车”站点,是人生角色的转换过程。戏剧界里有“古今真乐府;天地大梨园”的对联,把人生比作演戏,形象有趣。曹雪芹也说社会是个“你方唱罢我登场”的演出场。如果可以这么比喻,那么我觉得,退休,就是在舞台上当过演员之后,走到台下来当一名观众,随意找个地方坐下来观看演出。认识这种角色的转换十分重要。当观众比当演员要自由得多,自在得多,可选择的余地大得多。虽然没有当演员那样风光了,可也没有了在台上演出的那些压力。比如,不必再背着台词拿腔甩调地表演,可以按自己的意思和未来的声调说自己的话;不必照着导演设计的程式动作举手投足了,可以哪痒痒就挠挠,哪疼了就揉揉,随自己之意来伸胳膊撂腿;听不到了喝彩和掌声,可也不必担心随时都会降临的批判和诅咒;当然,也不必为争“角色”而战战兢兢地给“导演”说小话,也不必再为得到领导的欢心而察言观色、谨慎小心地揣摩上峰的意图了,如此等等。总之,一切都归于了平静。
也只是在乎静下来之后,才能领悟兰姆所呼喊的“我总算得到自由了”的那种感受,使自己的生活愈加丰富与充实:面对几十年积攒的满室藏书,可以从容地翻阅品味;打开电脑,可以自由地浏览世界、在键盘上抒怀;面对生机勃勃的大自然,可以信步走进她的怀抱,在镜头里留下她的美妙与神奇;面对田野里那一泓泓鱼跃蛙鸣的池水,可以安闲地享受物我两忘的垂钓之乐
照此说来,人生是没有所谓“退休”一说的,有的只是角色转换,由喧嚣走向平静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