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中最糟糕的几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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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年夏天，我坐在游戏场边看着小孩子们玩耍。一个男孩和一个女孩在兴致勃勃地玩沙子，我脑中不禁幻想着，肚子里的宝宝究竟是男是女。但当那个小女孩转过身来时，我被吓了一跳，女孩儿的嘴巴张开着，舌头抵住嘴唇——她是一个唐氏综合症儿童！

我不禁望向她的妈妈，那位坐在沙坑边的一脸平静的女士。记得准备怀孕的时候曾看过一篇文章说，在孕期通过唐氏儿筛查，会有90％的患病宝宝被流产掉。我想，这个女孩儿的妈妈或许做出了另一种选择——留住孩子。那一刻，我觉得她真是很了不起的妈妈。我没有想到，接下来的—次检查结果，让我永远忘不掉这个下午，和这对母女。

1

我曾经坚信：所有的孩子都有权利来到这个世界

孕14周时，我去医院做超声波检查。和每次孕检前一样，我先生送我到医院的时候问：“如果胎儿有异常怎么办？”我坚定地回答：“每个孩子都有权利来到这个世界。”

我躺在床上，看着肚子里的小生命在超声波仪器的显示下吮吸大拇指，踢动着小脚。接着，我听到一个声音：“我看到一个白点，而且心脏部位有些不正常……”

我蒙了，只记得医生好像一直努力地安慰我。唐氏综合症的几种征兆当中，我只出现了一个，所以我的孩子有5／6的可能性是健康的。当然，最后的诊断需要靠羊水穿刺来进行。让我惊讶不已又难过不已的是，医生告诉我，这是一对同卵双胞胎。也就是说，两个孩子很有可能都是唐氏综合症儿童……

我回家告诉先生这个消息，他对我说：“我们承受不起两个有残疾的孩子。”是啊，他是实话实说，可我呢？

我已经分辨不清自己的感觉了。我一方面相信自己一定会有好运气，羊水穿刺会告诉我，可疑的几率被排除了。但我又控制不了自己去幻想，在不久的将来，我的左手和右手各抱着一个孩子，不停地奔波在去看诊疗医师、语言治疗师、疾病运动专家的路上……

2

我无法再置身事外，每天大脑里上演着不同版本的悲情片段

这段日子里，脑子每天都被塞得满满的。我突然想起当初朋友去做羊水穿刺时，我曾批评她自私，我指责她不是真正想要一个孩子，因为妈妈对于孩子的爱应该是没有条件的，而世界则应该是多彩的。

可是现在，我无法再这样置身事外地做评价了。每当看到活泼可爱的孩子，我都免不了去试想，当别人看着我的残疾孩子时，我的反应会是什么。而就算我可以忍受这些，但是其他方面呢？如果怀疑成真，我将必须放弃工作，去照料两个孩子。虽然我们可以搬到更便宜的地方住，只买打折的食品，但是这样的痛苦什么时候是个尽头？我又想到，如果真的有两个残疾孩子，原本和睦的家庭也许将会发生变化。很多夫妻因为这样的孩子而分手，更重要的是，对于唐氏孩子本身，这样的病对他们自己意味着什么？

但是我始终不能接受终止妊娠这件事，因为那意味着我要有意识地放弃有残障的孩子。虽然朋友开导我说：“他们还不能算是真正的宝宝呢！”可事实上是：我已经怀孕15周了，我觉得我的肚子已经鼓了起来，也能感觉到它们在肚子里的活动。我还曾经坐在沙发上，把手放在肚子上，和宝宝们交流呢。而现在，一切都将听不到了，我忍不住哭了起来，医生说，我要到第18周才可以做羊水穿刺。那现在我要如何度过这段时间？

我开始想尽办法转移自己的注意力，我只看时尚杂志，而不敢多看《父母世界》；我推迟了买婴儿用品的时间，虽然我和大多数妈妈一样心痒难耐；当有人问起肚子里的宝宝，我会立刻转移话题……我不敢想象怀孕5个月之后的别离究竟意味着什么。那也是一次分娩，但他们却不再拥有生的权利。我们会看着他们，也许还会为他们拍些照片，为他们举行葬礼。这之后，我却要如何继续生活下去？如何面对自己？何况我到现在仍然认为也许我们可以负担起两个残疾的孩子。

我关掉电话，只有家人能联系到我，在等待去做羊水穿刺的这几个星期里，是我这一生最糟糕的日子。

3

度日如年的等待，终于换来了让我安心的结果……

肚子里有根针的感觉不太好受，这也是我为了能得到清晰的检查结果所必须付出的代价吧。而等待结果的日子，仿佛有100根针刺痛的感觉。我度日如年，看着秒针一点点走到拿结果的那天、那个约定好的下午3点。我拿起电话听筒，拨了医院检验检查中心的电话号码……

“您的姓名？出生日期？”那位女士询问我。沉寂了一段时间，听筒里说：“一切正常！”我崩溃了！我呜咽着。

一周之后，我拿到了医院的最终结果，最后的怀疑——千分之一的几率也被排除了！也就是说，以后的孕期里我将可以放下心来，好好享受当妈妈的感觉了。我的心里再次充满了喜悦，开始想象着他们小小的手指、如画一样的小脸蛋……太神奇了。

与此同时，我还会时常想到那些得到另外一种结果的孕妇们，还有孩子们在汽车前跳动，或者不小心跌落到窗户外面的悲惨画面，这些都可能导致孩子残疾，如果妈妈们遇到这样的事情又要怎么办？

一切都像做梦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