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钢笔风波 第9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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办公桌上堆着厚厚一摞收上来的写字本,刘老师正一本一本翻阅查看。翻到一本有卷角的,上面的描摹部分和自写部分全是用圆珠笔完成的,有一个页码,可能是圆珠笔芯用完了,续写有铅笔字迹。刘老师想,肯定还是他,再看看封面,果不其然,就是那个学生——马小卫。刘老师有些气愤,这孩子怎么屡教不改呢?

刘老师是语文教师,他有好几次在班上讲到语文试卷卷面整洁的重要性,他这样对同学们讲:“要是你书写工整,字写得好,说不定中考时,评卷老师会在灵活答题和作文题上给你一些印象分。”于是,他教的几个班级开展了书法练习课。每天,同学们都要练习一篇字,周五放学时统一交给他批阅。他还规定,练硬笔字一律使用钢笔,因为他记得学校的书法老师说过,要用钢笔才能把字越写越好。

课后,刘老师让马小卫到办公室来一趟。好一会儿,一个清瘦的男孩子出现在他面前,低着头不敢说话。

“知道为什么把你叫来吗?”刘老师心平气和地问。

马小卫轻轻摇头,手不停地抠着衣角,不时抬起眼偷偷瞅一眼老师又迅速垂下眼帘。他身上那件旧背心怎么那么大,连校服也不穿,刘老师不太高兴。

他把写字本摆到马小卫面前,吩咐道:“你自己翻翻看,我在班上不是强调过要用钢笔练字吗?你听不进去是吧?”

最后,刘老师的面孔变得严肃:“再这样,我必须让你请家长了!”

马小卫轻手轻脚出去了。刘老师苦笑,跟办公室里的其他老师感叹,现在的学生真不好教。他了解过,这孩子上小学时成绩是很好的,属于温和乖巧的学生,不知为何上了中学后,不仅成绩突然下滑,还变得不听话、难管教了。

他肯定正处于青春叛逆期,刘老师点点头,这样想。

挨完刘老师的一顿批,马小卫闷闷不乐地回到教室。同桌袁栗看他不太高兴,关心地问:“是不是刘老师说你啦?有什么事我可以帮忙吗?”

“唔,没多大的事……”

一下午的课马小卫都在走神,袁栗见了更担心。

在袁栗眼里,虽然马小卫成绩不怎样,在班上不听老师的话,也调皮捣蛋,但他知道小卫是个好孩子。有一次,他在校门外,瞧见马小卫的爷爷来学校看他,小卫对爷爷的态度非常好,中午还跑到学校食堂,给爷爷打了一份自己都舍不得吃的四块钱的套餐。袁栗认为,孝顺的孩子一定不坏。

袁栗决定帮一帮今天异常寡言少语的同桌。晚上回寝室,在他的死缠烂打之下,马小卫才告诉他刘老师批评他的事。

又是一个星期五。袁栗写完最后一个字,抚平写字本,等课代表来收本子时交给她。课代表问他身边的小卫:“你的写字本呢?”

马小卫很不耐烦,“你先收其他人的吧,别管我。”

课代表撇撇嘴走向了另外的同学。

袁栗将这一幕看在眼里,他将那支似乎闪着光圈的钢笔轻轻推到同桌面前。看见和自己的铅笔挨在一起的钢笔,马小卫愣了愣。

这回,马小卫本来是不打算交写字本的,但他看见同桌递过来的钢笔,心里有些触动,马上拿起笔飞快地写起字来。

一周过去,再交上来的写字本都是按要求完成的,刘老师专门抽出马小卫的本子翻看,嗯,这次是用钢笔完成的,但字迹有些潦草,没有前几周写得规范。还有一个问题,这次交本子的时间比规定时间晚了很久。将语文课代表找来一问,她抱怨道:“还不是因为马小卫,我收写字本的时候,他还在写……”

怎么又是他?不过看他把自己上周的建议放在了心上,这点就算了吧。刘老师默默地想。

殊不知此时,平静的班上起了风波。王金他爸送给他当生日礼物的那支上百元的英雄牌钢笔不见了,王金怀疑,班上出了小偷。这事儿在班上闹得沸沸扬扬。

王金当即把这件事告诉给刘老师。视线落到桌上的写字本上,刘老师心里“咯噔”一下,叫王金先回教室去,再仔细找找。

自习课,同学们在教室里静静地写作业。刘老师来到马小卫桌前,在桌面上叩了两下,示意小卫跟他出去。走廊上,刘老师问他:“听说王金的钢笔不见了,你坐在他后面,看见有人拿吗?”

跟着老师一头雾水走出教室的马小卫,忽地明白了老师的试探。他既委屈又生气,倔强地咬紧嘴唇,一直不吭声,突然跑回教室拿起书包就往校外走去,任凭刘老师怎么吼也吼不住。教室里一片哗然。

课后,袁栗找到刘老师。“老师,上次的写字练习,小卫借的是我的笔,我保证!”他还告诉刘老师,马小卫家条件不好,妈妈在家带两个孩子,爸爸出去打零工赚钱,马小卫有一天下午回家偶然听到父母和姐姐的谈话,说家里只能负担一个孩子上学……从那以后,马小卫就变得非常节约,但也淘气,不想再读书……

刘老师讶然,暗暗觉得不妙,自己怕是不小心伤害了一个孩子的心。

不久,王金的笔莫名其妙地找到了,夹在一本又厚又大的数学参考书中。王金不喜欢数学,连参考书都很少看,不知道笔怎么夹在那里。

第二天,马小卫还是来上学了,刘老师决定找他谈谈。他们坐在学校生活区的长椅上,橘黄色的阳光洒下来,不时有三三两两的同学提着水壶经过。

“老师要跟你说声‘对不起’,是我没了解清楚。”刘老师语气平和,特别真诚,“袁栗把你家里的情况都告诉我了。”

“我以为自己不好好学习,对父母什么都不要求,不买漂亮的书包、文具,很节约很节约,爸爸妈妈就能让姐姐继续上学了……她喜欢读书……”马小卫声音很低,这时的他是最真实的自己。

星期天下午,马小卫回学校。寝室同学告诉他,刘老师来过了,在他床边坐了会儿就离开了。马小卫发现叠成豆腐块的被子下压着一封没有封口的信。他从里面摸出一支银色的钢笔,还有一张纸条,上面写着:这是用班费买的,希望你收下。不过先别急,它是全班同学借给你的,你以后必须拿高中甚至大学录取通知书来还,因为这是老师对全班同学的承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