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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枪王”何许人?“枪王”乃一铁路民警也。
此民警名叫温吉元,今年38岁,是哈尔滨车站派出所值勤二班的值班所长。
一个火车站派出所的值班所长,在手下20来人看来,也算得上一个兵头;这样一个值班所长放到全国公安系统里一比,又实在是一个十足的将尾了。就这么一个兵头将尾的人物,传奇故事还真不少。
人民币救了警察的命
气温零下28度。 还有一个多礼拜就到元旦的哈尔滨,天灰蒙蒙的,既无云又不见天日。没有雪,但脸上似乎有霜花飘落。街边深色的枝干上驮着一层积雪,街道上低洼处的积雪被车碾压得十分结实,似乎已经变成了冰,发着黑褐色的亮光。透过南来北往的车辆,能看到人行道上或竖起大衣领或裹紧羽绒服行色匆匆的行人。如果在早晨7点多钟让你骑着摩托车迎风行驶在这样的大街上,想象一下恐怕就会不寒而栗。
温吉元此刻正骑着摩托车行驶在哈尔滨南岗区的西大直街上,胡髭眉毛全白了,有点像饭店门口店家摆出的充气的圣诞老人。因为铁路已进入冬运时期,他比平时出发得要早一些,正式接班要在8点。
温吉元刚刚被评为黑龙江省十大杰出民警,关于他的先进事迹配着记者和通讯员们送给他的“火眼金睛”、“透视眼”、“枪王”等“名号”已经被省内外媒体给报道“烂”了,整个哈尔滨都对他不陌生。
和他一样急急地往哈尔滨火车站赶的,还有一个人,他就是来自沈阳的王群潮。4个月前,他用一支军用手枪将沈阳第二百货公司的一个退休女经理杀死,抢走人民币1万余元,正在被警方通缉。那支罪恶的手枪此刻就别在他的腰间或是揣在某个口袋里,他要去坐火车。
温吉元比王群潮早到了一步,他看了一下表,7点48分。与正在火车站主楼大厅“三品”检查岗工作的正准备下夜班的两个同志打了招呼后,他就上楼准备接班了。就在他走在一楼和二楼之间的楼梯上时,王群潮的枪就响了。“咣”的一声,整个主楼大厅都晃动了。
枪响的同时,温吉元的两条腿就自动扭转过来,快速地奔向了刚刚经过的“三品”岗。枪又响了,温吉元看到的是一个战友倒在一边,一个人高马大的挥舞着手枪大喊大叫的壮汉被另一个战友死死地抱着。见挣脱不开,那人转过身对准身后的人还要开枪。“住手!” 温吉元冲了过来,与王群潮四目相对。
“咣”,一颗子弹和王群潮那已然丧心病狂的目光同时向扑过去的温吉元射来,温吉元一闪身倒在地上,似乎感觉到了子弹从身边飞过的呼啸声。
王群潮一手提着枪,一手抓过自己的包转身就往楼外跑。他没有想到刚刚被“打倒”的这个不要命的警察还会扑上来从后面抱住他的双腿。他的后背被头部猛地一撞,一个趔趄差点没倒下。
“咣”,枪又一次响了,这一次子弹从温吉元右腿内侧穿了进去,在外侧顶出了头。仍然想挣扎着扑过去的温吉元终于没能成功,一头栽倒在地上,眼睛死死盯着像狼一样逃跑的王群潮……
这就是2000年的“12.15”持枪袭警案,枪声震动了全国。
就是这在哈尔滨火车站响起的枪声和这里似乎不怕死的警察让王群潮感到了末日的来临,回到沈阳又疯狂地制造了一起血案后自杀。
中弹的温吉元仍然执意不让赶来的一位老民警背,只是让他搀着走到了火车站广场外的铁路中心医院。
再看温吉元的警服,大家不禁倒吸一口冷气!第一枪虽然没有打着他,但子弹打透了他的警用大衣,从大衣里面的制服左上衣兜左侧打入,穿过兜里对折的8张100元人民币钞票的横截面,从衣兜右侧飞出。对折过来的钞票被打碎,飞过去的子弹与温吉元的身体只隔8张钞票的距离。
“枪王”温吉元被8张百元人民币救了一命。
受伤后他后悔了
“12.15”一声枪响,“枪王”住进了医院。
看着白大褂们进进出出,闻着“莱苏尔”特有的气味,来探望他的人中有许多人问他后不后悔。
面对这样一个十分老套的问题,温吉元的回答很出乎大家的意料,他清晰地说:“我后悔了。”
先不要用异样的眼光看他,先来看一看他的身世吧。
1966年1月11日,温吉元出生于黑龙江省哈尔滨市郊区松浦镇庙台子村的一个铁路家庭。1958年,温吉元的父亲温克胜,一个20岁的孤儿经人指点从安徽省灵璧县逃荒到黑龙江,被哈尔滨铁路工程处大修队招为工人。1963年,温克胜与一同逃荒来的褚士英结婚。婚后生一女孩,但没有“留住”。在家里的三个男孩中,温吉元是老大。
父亲每月挣42元钱,供养一个瘫痪的妻子和三个儿子,经济上的窘迫可想而知。温吉元现在1米70的个头,只有110多斤,是最能代表他那个年代因营养不足而发育不良的那一茬人的。13岁他就去离家500米远的辘轳井挑水,由于过早地把扁担压在肩上,哥仨中数他最矮。
1987年,21岁的温吉元从父亲手中接班,在哈尔滨铁路分局生活段哈尔滨公寓当工人。1990年夏天,经人介绍,温吉元与同在铁路工作的王长宏恋爱并结婚。1991年一开春,他们爱情的结晶就诞生了。给儿子起了个好听又很有意义的名字,叫温昕。
1992年,26岁的温吉元报考铁路公安,考了个全局第四。9月29日,温吉元在富拉尔基警校培训期满,被分到哈尔滨站公安派出所,当上了一名铁路警察。
虽然1987年一退休就患上了脑血栓后遗症的父亲此时和母亲一样瘫痪在床上,但于温吉元来说,这样父母双全、拥妻携子的日子无疑是上了天堂了。
然而,到了1997年,29岁的妻子王长宏突患精神病。经过全力治疗,妻子的病一天天地好了起来。到了2000年,已经基本上好利索了。找了个临时工作,干得还不错。
然而,“12.15”的枪响了。
一住进医院,温吉元就叮嘱前来看望他的领导和同志们,一定要瞒住妻子王长宏。他的担心不是多余的,他了解妻子病情的特点。可是中午时分,她还是急急地赶来了。她看了一眼温吉元,从怀里掏出两塑料袋粘豆包,2斤粘米面的黄豆包、2斤胶米面的白豆包,神色出奇镇定地说:“用这东西把你的枪眼堵上。”看着妻子无神的眼睛,他的脑袋嗡了一下。
温吉元的家“解体”了。当时,温吉元刚把父亲送进医院,没想到几天后爷俩住到了同一家医院。妻子旧病复发被岳父接走,母亲只好到二弟家住,没想到,不久老人就去世了。温吉元没有见到母亲最后一面。
他有理由后悔。
但他后悔的不是当时不应该冲上去,而是后悔没有生擒王群潮。他说:“如果我再强壮一点,第二次向他扑过去的时候,肯定会把他撞倒,就能生擒他。”
因这声枪响而发生了这么多让人无法承受的大变故,他将因此而饮泪终生,他不后悔;为了清除烂肉,大夫用纱布穿透已倒入盐水的伤口来回拽,他咬着毛巾甚至袜子都不能忍住叫出声来,他不后悔;住院时没有一个亲人守护在身旁,因为去够桌子上的水杯而摔到床下,他也不后悔;然而,一想到拎着手枪的王群潮跑掉的背影,他就后悔了。
他的脑门当了无数次的耙子
从1992年参加公安工作到现在,温吉元已经查获黑枪88支、子弹1652发。
平均一年7支枪、一天3发子弹!
关于温吉元的查枪,有人曾经描述这样一个动态画面:温吉元是一个红点,固定在哈尔滨车站;那些携带黑枪的人便是另外的一个一个的黑点,这些点从四面八方向哈尔滨火车站移动,最终红点总是冲上去和每一个黑点发生激烈的碰撞,迸发出耀眼的火花。
1993年10月初的一天,一个穿着米色风衣的男青年走到哈尔滨车站主楼大厅,他是黑龙江省双城人,身负多起持枪抢劫案。当走到“三品”检查岗前的时候,他突然发现温吉元正死死地盯着他,他感觉到自己身上的那支枪又在跳动了。
“这里这么多人却只盯着我,冤家路窄!”“风衣”心里冒火,一仰脸步子变快大踏步地想从旁边绕过去。
温吉元拦住他:“衣服里有什么?”说着伸过手去。
“风衣”往后一闪身,顺势从怀里拔出一支口径手枪,顶到温吉元的脑门上:“真是找死!”温吉元十分真切地感到了对方狂叫时的咬牙切齿。温吉元一低头,双手抓住“风衣”持枪的手腕猛力向上一推。“风衣”扣动了板机,“咔”的一声,枪卡壳了。
这时值班所长带着战友冲了过来,风衣的口径枪便到了温吉元的手里:“看咱俩是谁他妈找死!”枪里共有3发子弹,已经上膛,兜里还有47发子弹。温吉元说:“没想到我的手刚碰到他的手腕,这小子就开枪了,枪口当时还是对着我的脑门的。”
1996年3月13日,其时已经颇有名气的温吉元又遭遇了一次险情:“如果没有来车站协助维持秩序的武警,我死定了。”
还是在“三品”岗,一个1米70多、30多岁的小白脸男旅客进入了温吉元的视线,这人绕着“三品”岗走还用眼睛偷着瞄他。
“你过来!”
“有…事啊?”“小白脸”的声音有些颤抖。
温吉元准备搜查时,“小白脸”突然伸手向自己的腰间。同一时间,温吉元的手也到了,两人同时握住了在腰间别着的手枪枪把。温吉元另一只手掏出手枪顶住“小白脸”的脑门:“别动,动就打死你!”手松开了,是一支黑色的制式左轮。
就在温吉元收起两支枪准备押走“小白脸”时,后腰突然被一硬物顶上。后面的人压低了嗓子说:“你也别动,动你也得死!快把我的人放了!”人肯定不能放,那就可能要死,怎么办?温吉元大脑一片空白。
突然,只听后面“扑通”一声,一高个男人趴在光滑的大理石地面上和一支脱手的黑色左轮手枪一起向前滑动着。一名武警飞身骑到“高个”身上,抓住他的头发,“咣咣咣”往地上来了三个“垫炮”,“高个”不动了。 大家叫他英雄,他却不以为然。
“之所以我还活着,一个是这帮人手里有枪也不敢开,再一个就只能说我的命大了。能翻着跟头躲子弹的英雄卸了妆毕竟还是演员。”他说,“这88支枪80%都是上膛的,哪一次出点意外,我也已经死了60多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