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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解救的法拉盛女老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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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法拉盛的女老板

阳光明媚的早春季节,我兴奋地开始了我的美国之旅。联合航空的加州红酒及乡村音乐,把我很快地送到了旧金山。不过,美国移民局可不像他们国家的美酒音乐那样讨人喜欢。首先,他们只给了我一个月逗留时间,根本不看我回程机票的日期。接着,把我申请延期的文件给弄丢了,附在文件袋内的出境卡也一起丢了,因此想走也走不了。而且这事发生在递交申请一个多月后,也就是过了逗留的限期,想留也麻烦,搞得我什么旅游的心情都没有了。这时,我有些后悔,一开始就应该找专业人士帮我办理的。所以一到纽约我就心慌气急地来找朱理――我的一位好朋友,她是一家法律事务所的老板。她的事务所,就坐落在皇后区法拉盛中央大街,香港超市旁。

法拉盛是继纽约唐人街之后第二个中国人密集的地方,不论是规模还是人口都大大超过了前者。如果你行走在法拉盛的大街小巷,绝对不会觉得自己身处国外,因为眼见的,都是同一肤色的同胞,耳闻的都是乡音。当地有一句笑话:你要是在法拉盛说英语,别人会向你瞪眼睛。因为不论是酒楼、银行、超市、汽车行还是药房,多数都是中国人经营的,雇佣的员工也都是中国人。比如,在法拉盛,前香港性感演员叶玉卿是很出名的,她的夫家所经营的正是那家香港超市。

朱理公司的营业范围包括各类亲属移民、未婚夫妻来美、各种签证延换绿卡、入籍全套服务等等。她那不大的办公室里,坐满了我们的同胞。形形的问题,种种不同的境遇及千奇百怪的要求,使坐在一旁的我,听得脑子都发胀了,但朱理却是气定神闲、不慌不忙、有求必应、有问必答。对于新客户,她必定先要问清楚对方的条件,才考虑可不可以接受办理,完全不同于一般单以赚钱为目的的公司,一开口就打包票。由于她的诚信,加上合理的收费,她的客户越来越多,连美国最大的中文报纸《世界日报》对她的工作都有过详细报道。

我坐在旁边看着她工作,完全是女强人的模样。不过有谁知道,眼前的这位独立、智慧、能干的女强人,竟是当年受尽委屈的“童养媳”。

二、从家中被警察解救

故事还要从1984年说起。那一年朱理才满22岁,天真、活泼、浪漫的她,满怀着对新生活的憧憬,随着刚结婚不久的丈夫,移民到了美国。在美国,她除了丈夫一家之外无亲无故。丈夫要去外州打工,有时要两个星期,或是要一个月才能回家休息一天。朱理只能把自己的感情和生活寄托在婆家。

然而,朱理做梦也没有想到,她在美国的生活原来是这样的――白天在制衣厂工作,每小时2元美金,一天十几个小时,没有半刻喘息的机会,一不小心,手指就会被飞速的针头扎得鲜血淋淋。一天工作下来,朱理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家里,不仅得不到安慰,还要受婆婆的气。家里连像样一点的饭菜都没有,荤菜几乎不进门,汤也是像洗锅水一样清。朱理赚得的工资全要上缴婆婆,自己只留下少得可怜的零用钱。有一天,在下班的路上看到市场里有带鱼出售,朱理就好心用自己的零用钱买了下来,想给家人改善一下伙食。她满心欢喜地回到家,谁知,婆婆根本不领情,劈头盖脸的一顿臭骂,足足骂了她3个小时:“钱不会攒,倒很会花!”在婆婆看来,每一分钱都是要交给家里存起来的,因为他们要存钱买房子。在这个家里,朱理并非是如她原先想象的娇小、可爱的新娘,而却像旧时的“童养媳”,一架为夫家攒钱的机器。

贫贱的生活百事烦,朱理的家中两天一小吵,三天一大吵。最后,总是以朱理成为全家倒霉的出气筒而告终。朱理只能默默地忍受。到了星期天,她实在不愿意面对这随时可能爆发战争的家,就只好一个人在商场里呆坐,或是偶尔打电话向在外地打工的老公哭诉一下。长期的压抑和体力的透支,令朱理几乎到了崩溃的边缘。

从外表看,朱理绝对是个美人胚子,加上爽朗的个性,使人很想要接近她,可能这也是如今客户喜欢找她处理法律事务的原因之一吧。如果在十多年前,有这么个人或地方让她可以诉说衷肠,或许也不会发生那件令朱理刻骨铭心的事了。

那是她到美国半年后的一天,朱理实在是被家里每天雷同的蔬菜弄得索然无味,想在外面买点吃的,而没有自带家里的剩菜剩饭当午饭,婆婆便为此大发雷霆。正巧回家休息的丈夫也根本不问青红皂白帮着自己的母亲骂她,朱理含泪想解释,但根本没有她说话的地方。她忍无可忍,浑身颤抖,脑子里一片空白,手里刚好拿了一个水杯,就一下子把杯里的水向丈夫泼去。

冲突终于爆发了。全家人扑了过来,拳打脚踢加扯头发,一个弱女子怎么反抗?她只有满身血淋淋地冲出了家门。举目无亲的她,只能想到去警察局寻求保护,但万万没料到的士司机见她年轻貌美,一下子起了歹念,竟把车开到了荒郊野外企图不轨。朱理再一次受到了惊吓,最终她拼死反抗才得以下车逃生。

经历了这一系列的磨难后,她茫然地站在大街上,用蹩脚的英语询问路人去警察局怎么走。警察见到她满身的伤痕,急忙召来救护车,又是打破伤风针,又是验伤。朱理知道,家是不能回了,但她也无处可去,警察局唯一能帮她的就是把她送到庇护所。谁知第一个庇护所已人满为患,直到晚上,才找到了一间可以栖身的庇护所。然而,庇护所终究不是她长期呆的地方,也非长久之计。正在朱理生活无着落的时候,她父亲朋友的朋友得知了她的惨况,伸出援手帮她找了一个很便宜的床位,100美元一个月。但就是这个数目也用完了朱理来美半年所有的积蓄了。那位朋友不忍,再次伸出了援助的手,朱理终于在皇后区的法拉盛拥有了一小块属于自己的自由空间。

一个月后,法庭开庭审理了这宗虐待案。法官当即签发了三张对朱理的保护令,禁止对方母子三人接近朱理。在警察的保护下,她回家取回了自己的衣物,从此结束了她寄人篱下的婚姻生活。但是事情不是那么简单,对方扣留了她的绿卡,百般刁难,最后在她的律师的干预下,才得以拿回她的绿卡。这一段经历,使她在以后很长一段时间里仍心有余悸,同时也懂得了法律的重要性。

三、错失真爱错失一个家

为了摆脱那段婚姻的阴影,朱理义无返顾地跟着在她最艰难时给她关心和住所的男人邹生去了加州。

在加州,她先给人看孩子,孩子的妈妈每天清晨4点钟上班,所以她必须在凌晨2点起床。那时候,她还不会开车,每天只能由邹生送她去上班。一段时间之后,由于实在不方便,没过多久,她去了电子厂工作,总算有了稳定的收入。几年的加州生活,不仅使她更坚强独立了,也为自己积攒了一些钱,于是她毅然决定去上大学,她认为这是她唯一的希望。她不想靠男人,不想要婚姻。因为她已经尝过了有一个家却仍然孤苦无依的滋味了。她不甘心,她要出人头地,她必须读书,必须依靠自己。那年,她已经28岁了。

回首四年的苦读并没有使朱理产生过一丝的后悔。毕业以后,她回到了当年的栖身之处――法拉盛,开了一家移民事务所,一做就是五年多。她深深知道这儿的人需要些什么服务。开始的时候,什么都要靠自己摸索,烦琐多变的移民条款,名目众多的移民项目都没有压倒朱理。这种工作很烦琐,也很费脑,更需要丰富的经验,才能对移民局的“拆烂污”见招拆招。忙的时候,朱理每天工作十几个小时才能应付堆积如山的文件,这些她都咬着牙挺了过来。如今,不仅公司的业务上了正轨,而且一位专职律师的加入,使她的工作更专业、严谨。

从事业的奋斗,到事业的成功,全靠她一个人独闯,独干,独拼。可是感情的依附,感情的归属,并非她一个人可以说了算。由于忙于自己的事业,朱理至今独身一人。她想结婚,她想要孩子,她想有个家,这出自一个女人本性的需要。这些年,她裙下不乏多情种子和翩翩君子,惟独找不到真情所在。此时,她才发现,要毁一个家容易,要建一个家却不易。所以朱理告诉我,她最大的满足并不是完成了一件case ,收到钱,而是那些哭诉无门的客户把她当成倾诉的对象。她最大的愿望是想帮助人们在事情还未彻底变坏之前找到转机。

朱理不是没有过成家的机会,是她放弃了。当时她还在为自己的前途奋斗,邹生,这位曾经给过她安全感,又把她带离了那个伤心地的男人,主动提出和她建立一个温暖的家。当年,为了追随这份安全感,朱理可以跟着他从美国的东岸到西岸,又从西岸到东岸;她选择在纽约读大学,一大半原因,是因为邹生的工作调到了纽约。邹生不仅在她最困难的时候,在经济上帮了她一把,也在之后的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成了她的精神支柱。在纽约,他帮朱理解决生活上的急需;在加州,他每天半夜起身送她去上班(那时她还没学会开车)。当他再一次在纽约大展拳脚,事业欣欣向荣的时候,他向朱理求婚。

这在旁人看来似乎是一件水到渠成的好事。然而,可能那时“家”在朱理心中占据的位置并非很重要;也可能是她曾经拥有过的那个家对她造成的伤害,是短时间里难以愈合的;更可能她不再有勇气和信心,去重建一个家……所以当这份她为之感激和依赖了十几年的“安全感”可以让她拥有一辈子的时候,她却毫无理由地退缩了、放弃了。没有人可以理解她当时的想法,当然包括邹生。“为什么?”他反复问朱理。患难与共的经历,同病相怜的遭遇,他已对朱理产生了真挚的感情,好容易等到各方面条件成熟,他可以对朱理有所承诺时,她的回答却令他大失所望和伤心。

“我没有信心,我不一定要有个家。”这就是朱理唯一的回答。邹生黯然神伤,从此远走高飞,离开了美国。

四、重建一个家真的很难

弹指一挥间,朱理已经38岁了。她成熟了,也成长了,安全感对她来说,不再是那么重要,因为她已经可以成为别人的安全感了。她觉得是时候有个家了,这是女人的一种需要,她不再依赖于男人给家的安全感了,因为她自信自己就能给予家庭和她自己足够的安全感,她要去完成造物主赋予女人的使命。她是个很重感情的女人,对于每一段感情都投入至深。可是,要有一份有质量的感情不是说想遇就可遇到的。她曾被毁一个家,又错失一个家,如今她想重建一个家。

机会终于来了。几年前,当她还在为自己的前途奋斗时,她的一个客户、一家大公司的老板、家族生意的继承人,为她的美貌所倾倒,被她的能力所折服,开始了对朱理的疯狂追求。朱理对温文尔雅的他也很有好感,慢慢接受了他。那是一段颇为愉快的经历。他们有时散步在花前月下,有时畅泳在维吉尼亚海边。

可是不久,矛盾出现了。朱理连着接了几件案子,忙得脚不着地,几个星期没休息过,差一点累病了。男朋友心疼她,觉得她不必要这样折腾自己,他想不如让朱理关闭了法律事务所,到自己的公司担任法律顾问一职,工作既轻松又稳定,俩人又多了见面的时间。但他知道朱理个性强,况且这间公司又是她的心血,未必会答应。所以他设法找了个机会,委婉地告诉朱理,自己公司的那些法律顾问办事能力差,想让朱理过去帮忙。朱理毫不考虑地拒绝了:“我很想帮你,但我现在正在建筑自己的安全港湾,实在是抽不出身。”男朋友知道她的过去,很理解她,事情就那么过去了。

过了一段日子,朱理的工作上了轨道,但她还是像拼命三郎一样工作。男朋友有些微词了,朱理自觉有些冷落了他,产生了歉意,尽量抽时间陪他。可能是朱理的信誉好,找她办案的人越来越多,她有些应接不暇。所以当男朋友旧事重提,力邀朱理去自己的公司时,朱理还是摇头:“原谅我,我不想离开这个经历千辛万苦才建立起来的安全的小窝,它是我所有的希望和寄托,是我的立命之本。我怕我一旦离开它,就会再次失去了自我和自信。”

男朋友奈何她不得,又生一计,向她求婚,并要求她婚后以家庭为主,法律事务所则请人帮忙打理,其实是变着法子要她慢慢远离工作。

可能经历了以前的那一段刻骨铭心的婚变和艰难的求学、求职、寻求自我的过程后,从前朱理所缺少的女人的自我,已变成她最热爱和牢牢把握的东西,而家在她心中已显得不那么十分重要了。所以,她的回答又令他大失所望。朱理明白男朋友无论在时间和情感上已对她付出了很多,更明白作为一个家庭的继承人,他需要一个帮他传宗接代的妻子多过一个整天为事业奔忙的女强人,她主动地提出了分手。

至今还在情感路上寻寻觅觅的朱理,经历过人生的大风大浪,她对她的感情归属看得很开。她对我说:“不着急,我现在的情感世界非常丰富,我的客户个个都像是我的家人一样。我虽然还没找到一个小家,但我拥有了一个‘大家’。许多人都需要我,这就是我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