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忘儿时咸菜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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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收过后，老家的姐姐带着收获的土特产奔波了二百多里路来看我。一进门，姐姐像变戏法似地从袋子里掏出许多散发着泥土气息的土特产：嫩玉米、地瓜、花生、芋头，最后又掏出一大包咸菜。姐姐说：“知道你爱吃家乡的咸菜，我特地给你做的。你闻闻，是不是跟咱娘做的一个味？”接过姐姐手中的咸菜，嗅着那家常咸菜特有的香，我的眼睛湿润了。自从母亲过世后，多少年没吃过这种散发着母亲味道的咸菜了。

小时候家里穷，咸菜是农家必不可少的菜肴，所以腌咸菜也就是主妇的一件大事。每年秋后，辣菜收下来，主妇们便开始张罗着腌咸菜。辣疙瘩是腌咸菜的极好食材。腌疙瘩，腌到微咸，最好吃，香脆，紧实，有咬头，所以最受主妇青睐。将辣菜清洗好后，母亲按照咸菜缸的容量，在锅中加入适量的水，加入八角、花椒、酱油、香椿枝，精心熬制了一锅腌咸菜的底料，熬好晾凉，连汤带调料一起倒进缸里后，将用盐腌过的晒得半干的辣疙瘩放进汤汁中，让汤汁没过辣疙瘩，盖上盖子腌半个月，香脆清爽的辣疙瘩就腌制好了。

在那个物质匮乏的年代，因为生活艰苦，家里缺油少盐，很少炒菜，腌好的辣疙瘩便是最好的下饭菜。母亲是烹饪高手，在她手里，即使最普通的食物，也能让我们吃出美味佳肴的滋味。辣疙瘩也是，经过她的料理，那极普通的辣疙瘩便变成了我们餐桌上的美味。母亲将腌好的辣疙瘩切成细丝，用水淘一遍去掉一些咸味后，加入青红辣椒丝、葱丝、香菜、香油拌匀。这样，一盘清爽香脆的辣菜丝就做好了，用它卷煎饼，我们这些小孩子百吃不厌。

秋天收获的萝卜也是极好的腌制咸菜的材料。母亲将新鲜萝卜打理干净切成麻将条，用盐腌上两天，捞出后放在太阳底下晒个半干，再用花椒粉、五香粉、辣椒粉搓匀，放进坛子中盖上盖子让它自然入味，半个月后再揭开盖子，五香萝卜干就大功告成。每天早饭的时候，母亲用小盘盛上一盘，一家人围在一起就着鲜鲜香香的五香萝卜干喝地瓜粥，用煎饼卷着辣菜丝吃得热火朝天。

制作韭菜花也是母亲的拿手好戏。秋天韭菜开花的时候，母亲挎上篮子去园里采来韭菜花，将其洗净晾干水气，放在石碾上与新鲜的红辣椒一起碾成糊状，加入适量的盐，入进坛里酱着，什么时候吃，什么时候取。韭菜花既有韭菜的清香，又有辣椒的鲜辣，用它拌热豆腐吃，是极好的佐料。由此，每当母亲坐在阳光下烙煎饼的时候，馋虫上来的我，便会取一块自家磨的热豆腐，切成小块，盛一小盘韭菜花，拌了热豆腐卷新烙的煎饼吃。那个时候缺少细粮，烙煎饼的时候，母亲一般都是用地瓜面和高梁面混合起来烙。但就是这样的粗粮煎饼，与韭菜花鲜豆腐组合起来，却是美味无比。现在回过头想想，那个时候，心满意足地享受美食的我，是多么的幸福。

读高中时，我没有足够的钱去食堂打菜买馒头，只得每星期回家拿饭，一次带够吃一星期的杂粮煎饼，再带一些母亲调制好的小咸菜，一个星期我便“丰衣足食”了。

那时小，但自尊心强。怕城里孩子笑话我的伙食，每次吃饭的时候，都是等室友去食堂打菜的功夫，拿出自己的小咸菜卷上煎饼偷偷解决。然而，令我没想到是，室友们却很喜欢我的小咸菜，尝过后便对这种农家家常咸菜产生了浓厚的兴趣，纷纷向我讨要尝鲜，并提出用他们从食堂打的有肉的菜跟我换着吃。

时光飞逝，很快，我就进了大学。离家后的我，很少再尝过母亲的小咸菜。而母亲，因为长年劳累患了病，已经没能力腌制小咸菜了。大学毕业三年后，母亲就离开了人世。

母亲走了，再也没人为我做家常咸菜了。时隔多年，又尝到了那熟悉的味道，在伤感的同时，心里不由地满怀感慨。过去的一切，再也回不去了。没了母亲的家乡，对我来说，只是个符号。而儿时那鲜鲜香香的小咸菜，却永远留存在我的记忆中，想娘的时候，用它慰藉伤感的心。 责编/宿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