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山自费抗雪灾农民:回来被宣传累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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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名河北省唐山市玉田县东八里铺村的农民，春节自费包车赴湖南郴州灾区抗灾，义举感动了全国人民。2月25日从郴州返回唐山后，等待他们的是各种表彰活动和宣传任务。这次自发抗灾行动的发起人“抗灾小分队队长”宋志永２月27日在北京接受记者采访时说：“太困了，想回家好好睡一觉。”
近期参加的活动
（1）正月十三参加中国文联和红十字会的赈灾晚会；
（2）元宵节参加湖南卫视元宵晚会郴州分会场节目录制；
（3）2月23日，郴州市政府举行欢送活动，授予十三位农民“荣誉市民”称号；
（4）2月25日参加唐山市和本县欢迎活动；
（5）2月26日来北京，连续三天参加《对话》、“春暖家园”救灾晚会、新闻频道大型抗灾晚会等节目的录制；
（6）2月29日回玉田县参加表彰大会；
（7）3月3日去唐山参加学雷锋活动表彰；
（8）3月9日去河北电视台录制节目。
回家只待了不到十小时
“庆功酒喝得脑袋疼”
记者：大年三十自费租车到湖南郴州参加抗灾抢险，2月25日回到唐山。回来后都做了什么？
宋志永：25日中午回到玉田，唐山市和县里领导为我们举行欢迎仪式，26日一早我们又来北京，连续三天分别要参加中央电视台的一档对话节目和两台抗灾晚会的录制，周五回玉田县再参加一个表彰大会，３月３日去唐山参加团市委举行的一个学雷锋活动，还要去河北电视台录制一台晚会，这一个月估计都得忙这些宣传任务。
记者：好像你对这些活动有点“不感冒”？
宋志永：离家半个月，我们就想回家好好休息一下。25日中午，唐山市领导和玉田县领导给我们接风。我不会喝酒，但是左边是市长，右边是书记，领导让喝咱不好意思不喝，喝了四两白酒，结果脑袋到现在还疼。晚上11点进家门，在家里呆了还不到十个小时，26日一早就被叫到北京要连录三天节目。县里领导说了，这是任务，必须得来。我现在愁的是自己没法安排自己，很无奈。
记者：看起来你很疲惫，嗓子也哑了。
宋志永：别提了，自从被媒体报道，天天七八拨记者去救灾现场找我们，问的都是同样的事情，有时候到下半夜还有记者推门进来，白天干一天活，晚上再接受采访，基本上每天只睡两三个小时，能不累吗？
全国好多记者还打电话采访。我的手机过去一块电池用三天，现在一天两块电池都用光了，昨天算算，这个月光话费就有四千多。
我们本来是想默默地干点事的，可这样实在是进行不下去，大年初十我们就想回唐山，后来郴州大的电力基本恢复，我们一合计，就在25日往家赶了。
记者：你的意思，外界过多的关注干扰了你们的抗灾工作和正常生活？
宋志永：人家也都是好心。这也是你们的工作要求。可咱是去灾区干活的，现在天天做宣传，很多活没法做，也担心让灾区人民误解和反感。
记者：既然这么反感宣传，最早你们自费抗灾这事怎么让别人知道的？
宋志永：我们从来没找过新闻单位，是“焦点访谈”记者去郴州的时候听说后采访了我们，唐山的记者看到后去采访我们，后来记者越来越多。
记者：有没有想过，为什么人们对你们的行为这么关注？
宋志永：我们几个岁数大的，都经历过三十多年前的唐山大地震；都知道受灾是什么滋味；知道八方相助才能渡难关。郴州人民在缺水断电的情况下，我们去了，让灾区人民感到了“一方有难，八方支援”的精神支援。
放弃春节 千里单骑去抗灾
记者：大家还很关心，你们选择去灾区的想法和动机是什么？
宋志永：春节前我就特别关注雪灾的报道，本来我想给灾区捐点钱，后来我就想灾区需要的不仅仅是钱，特别在春节期间，还缺干活的人。
大年三十那天我先找的王加祥，他很支持。后来我就去了村委会副主任王宝国家，他二话没说也答应了。又陆陆续续找到了总共十三个人，成立了“抗灾小分队”，我任队长。
记者：据说你们很多都有亲缘关系？
宋志永：十三个人里面，有两对兄弟和两对父子。王宝国和王宝忠、杨国明和杨国平是兄弟，王德良和王金龙、杨国明和杨东是父子。岁数最大的王加祥六十二岁，最小的王金龙今年十九岁。我和宋志先是叔伯兄弟，管王加祥叫姨夫，熟人好说话，我跟他们说了，这次抗灾路费我一个人全掏，大家去了都是义务干活，没一分钱。他们全支持。
记者：你们单枪匹马去抗灾，之前有没有清晰的想法，去了到底可以做些什么？
宋志永：我们想法很简单，人家用我们，让干脏活累活都行；没人用，我们就当“游击队”，哪怕是去了铲铲雪、清扫街道也好。
记者：出发前都做了哪些准备工作？
宋志永：除冰肯定用得着镐和锹，我们家里这些工具都有。主要是春节车不好找，最后好不容易租了一辆十五座的金杯小面包，一天六百五十元。大年三十上午临时决定，租好了车，下午4点我们就一起上路了。当时村里头已经开始放鞭炮了。
记者：一路上顺利吗？
宋志永：好多人是第一次出远门，连郴州在哪儿都不知道。跑了两个多小时肚子饿了才想起来，应该吃饱了再出门。头一天晚上，我就趁在服务区加油的工夫，睡了一个钟头，一连开了二十五个小时到了长沙。我就是急脾气，想去就抓紧去。
毛遂自荐奔赴抢险第一线
记者：后来你们怎么到了抗灾的前线？
宋志永：初一下午5点多到了长沙。结果抗灾指挥部门的领导说，精神可嘉，但是抗灾救灾正在按部署进行，要给我们点路费让我们回家。我们来就是要干活的，就拒绝了。后来打听到郴州受灾最严重，初二凌晨3点我们就开车去郴州了。
记者：到了郴州之后顺利吗？
宋志永：我们直接去了郴州市电业局，正赶上在开抗灾抢险紧急会议，我大着胆子进去，旁听了一会儿，当时湖南省电力安装工程公司的总经理肖志荣在会上说，郴州农民工缺口达一千到两千人，无法按期完成抢修任务。我一听真激动啊，这趟可真来着了。
会后我就直接找肖总，自我介绍说是来自唐山的抗灾农民，肖总很惊讶，但很痛快地答应了。当时郴州还在停电断水，过年不好找人，他问我们是否愿意去抢修现场搬运材料，我们当时就答应了。我们确实没有什么技术，有的是一膀子力气。
记者：你们具体的工作地点在哪里？做了些什么？
宋志永：在郴州电力部门的安排下，去了北湖区、苏仙区两个区，宜章、桂阳等三个县，主要是配合电力部门抢修电塔，当时参加的是京广铁路110千伏“槐树下”电力机车牵引变电站供电线路的抢修。
记者：劳动强度能适应吗？
宋志永：我们主要是从山下搬运铁架、角铁这些东西。累不怕，就是走山路不太习惯，山路结冰后都是一层一层的，表面像镜子。二十人扛一根电线杆，平时上山只需要半小时，现在需要三、四个小时。天天一身雪泥。
记者：南方的生活适应吗？
宋志永：说老实话，主要是吃的不适应。湖南人顿顿吃辣椒，我们不太习惯吃辣，但是干活得储存能量，就使劲儿多吃饭。
记者：在灾区期间，你们每天的工作都是怎么安排的？
宋志永：从大年初三正式上山，到2月23日结束回家，早上我们5点多就起床，每天都工作差不多十三四个小时，最少也有十个小时。后来还要接待记者采访。领导说，这也是我们的工作。
婉拒元宵晚会
三万多奖金捐给灾区
记者：你们的行为被报道后，湖南卫视元宵晚会也请你们表演？
宋志永：开始让我们去表演一个诗朗诵，这我们哪能行啊？湖南电视台的编导找了我们三四次，后来还专门来郴州请我们，我们谢绝了。后来郴州领导说这个活动是宣传抗灾的需要，实在推脱不了，才在结束工作后，晚上参加了在郴州分会场的一个节目录制。之前中国文联在郴州举行慰问演出，我本来不打算去，但是人家打电话十分严肃地说，这个活动必须得当成政治任务来参加，没办法只有去，把我们吓得够戗。
记者：这么多宣传活动有没有想到？
宋志永：这谁能想到啊，咱们本来是想去默默做点实际工作的。
记者：后来把奖励给你们的钱又捐给灾区，是不是也是因为这种宣传的压力？
宋志永：这是我们自愿的。郴州电力部门和郴州市政府分别奖励给我们总共三万七千块，我们一商量，都捐给了当地的红十字会和福利院。其实我们十三个人，就我还做点小买卖，但是也不是多么有钱的主儿。这次出去连租车带油钱，花了三万多，现在还欠了租车的四千多。我们做的和灾区受的灾相比真的没什么，就是参加这些宣传活动太累了，真不如在家好好睡一觉。
记者：现在回家有什么打算？
宋志永：最想做的就是好好睡个觉，太缺觉了！但是恐怕还不能歇，北京做完节目，还要去唐山做报告，领导让我发言谈谈感受，我一想这事就头疼。
（作者杨猛系《法制晚报》记者）
【原载2008年2月28日《法制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