敦颐的“莲荷”风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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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一，莲乃联也，荷乃和也。周敦颐提出的“理”融合了中国传统文化的智慧，并继承了南朝傅大士的“三教合一”传统。请看他一身奇异之相：头戴道冠，即道为首；身穿僧服，是佛法为心；脚着儒履，乃儒行为基。这是一个理大师的超然风骨啊!曾几何时，莲荷已经成为中国传统“和”文化的象征了，其中含有关于儒、道、佛“三位一体”的美妙比喻：朵朵粉红的莲花，象征遗世的道；田田碧绿的荷叶，象征出世的佛；支支白玉般的藕节，象征人世的儒。周敦颐赞美莲荷，可谓用心良苦，《爱莲说》中包含着多么形象而丰富的文化意味啊。

其二，莲即廉也。周敦颐一生为官清廉，洁身自好。《濂溪先生墓志铭》记载：周敦颐在南昌做官时得了一场大病，同僚潘兴嗣去看望他，见他所有家中衣物，只能装满一破筐，钱不过百文。他的俸禄常用以周济别人，到了晚年甚至连稀饭都喝不上，这正是他朴实正直的性情使然。50岁时他作自况诗：

老子生来骨性寒，宦情不改旧儒酸。停杯厌饮香醪水，举箸半餐淡菜盘。

事冗不知精力倦，官清赢得梦魂安。故人欲问吾何况，为道舂陵只一般。

他对后人的遗嘱说：“芋蔬可卒岁，绢布足衣衾。饱大富贵，康宁无价金。吾乐盖易足，名濂朝暮箴。”先生“出污泥而不染”的廉洁品格，为后世树起了一面不朽的旗帜。

其三，莲为怜也，与爱同义。周敦颐信古好义，关注民众疾苦，所到之处皆尽职而为，爱民之心俨然父母一般。你看他的爱憎是何其分明，正如其一则《拙赋》所说的那样：

巧者言，拙者默；巧者劳，拙者逸；巧者贼，拙者德；巧者凶，拙者吉。呜呼!天下拙，刑政彻，上安下顺，风清弊绝。

故黄庭坚写下《濂溪赞》：“短于取名，而惠于求志；薄于徼福，而厚于得民。”这种“香远益清”的高尚风范，实在令人肃然起敬。

其四，莲荷喻君子，是“人极”理念的文意象化。周敦颐继承儒教易和道教玄，提出一个简单而有系统的宇宙构成论即《太极图说》：

无极而太极，太极动而生阳，动极而静，静而生阴，静极复动。一动一静，互为其根；分阴分阳，两仪立焉。万物生生而变化无穷焉，惟人也得其秀而最灵。

他模仿“太极”建立“人极”，“人极”即“诚”，是道德的最高境界，所谓：“立天之道曰阴与阳，立地之道日柔与刚，立人之道日仁与义。”这赞美“亭亭净植”的《爱莲说》，其实就是一篇树立“人极”的宣言啊!

濂溪先生不仅是鲁迅引以为自豪的先祖，而且更是他的精神导师。鲁迅从他那里获得了“立人”思想的启蒙，这同“周树人”的原名如出一辙，而且其有诗题为《莲蓬人》曰：

芰裳荇带处仙乡，风定犹闻碧玉香。鹭影不来秋瑟瑟，苇花伴宿露。

扫除腻粉呈风骨，褪却红衣淡妆。好向濂溪称净植，莫随残叶堕寒塘。

诗中的“濂溪”即周敦颐，是绍兴周氏家族的先祖，鲁迅是他的三十二世孙；“净植”即莲荷，指代周敦颐的代表作《爱莲说》。鲁迅既在赞美周氏先祖的清廉品格，同时也是激励自己，让生命呈现出傲然独立的风骨。

鲁迅曾一再强调中华民族的出路是：“首在立人，人立之后而凡事举；若其道术，乃必尊个性而张精神”(《文化偏至论》)。鲁迅的“立人”说，就是指的那种“独立之思想与自由之精神”。

“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周敦颐的“莲荷”风骨，已经成为中国传统文化的一份宝贵遗产，永远给后世以深刻的启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