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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的四张面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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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赛文章观点

神是一个我和朋友都爱聊的话题。以下是我们聊天的片断:佛祖保佑你,夜半起来敲木鱼,神的孩子自负的独舞,被卡车碾过后,抖抖身子若无其事的猫,玩具链的终端,话题的另一边是:上帝的身份,爱吃剽要的死神,13号街天使,悟空传那段向满天神佛宣战的经典,而这篇文章,正是许久以前我睡醒后所造的一个关于神幻灭的梦。只是想,神的流言已经如此之多,那我就再多加一点点吧。

[评委授奖辞]

“死亡是一切形体的母亲/声音,盲人感觉的手杖:我写下‘死亡’而我在它上面/生活了一个瞬间。我居住在它的声音里/这是一个玻璃的空气的蛹,在这页纸上抖动,消失在它的回声中。”《神的四张面孔》让我感触良深:诸神已远离。这已不是一个适合神话的时代。文学表达不排除娱乐消费的功能,但一个时代不能惟娱乐是尊。丧失了对神的敬畏,将使我们目空一切,为所欲为,生存环境的日益恶化,文化氛围的全面稀释,都是明证。但《神的四张面孔》还是写得太过凌乱而玄秘了,他过分地放纵了自己肆意挥洒的欲望,而全然不顾及在关键的地方予以限制。从此点我又想说:作是自由的,但文却从来不是自由的。(纪续)

神的定义域

没有人见过神,见过神的人就不是人。没有人知道神长什么样,神只是一种心理的化学反应,需要你的信任才能进行。

承认自己是神的人就不是神。神永远不会承认自己是神。

神寄居在你的思想外面。相信神的人被包裹在神施放的烟雾里面。

小时候,我的邻居老奶奶跟我说她见过一条青龙。龙是神圣的象征。算是神。老奶奶向我陈述神的模样。那时的我没有相信,何况现在。很久以前我就知道那位奶奶是瞎的。现在我明白她为什么是瞎子,不仅因为她有严重的白内障。还有,她每天吃斋礼佛。我每天都会听到她屋里传来稀奇古怪的哼唱声,至今我还不能准确辨认这些声音,我猜那些也许是《金刚经》、《法华经》或《大悲咒》。她很喜欢小孩。她常会给我吃一些她做功德得来的消灾的牛奶糖。为此,我很乐意去她那个我很讨厌的家。她的家光线昏暗,烟雾经年不散,惟一的光源,就是神龛里电子蜡烛和电子神像发出的红光和金光。基于这两点,我丝毫不相信她的话。小时候,使我不相信的主要因由是前者,长大后,我懂得其实前者根本不重要,后者才是真实谎言的起点。

也许你会误解。因为文字本身就是一种介质,就像眼睛和思想一样,是相对的而没有绝对的。我有必要澄清,但似乎又没有这个必要。

人是身不由己的。所以,能掌控自己命运的人,就是传说中的神。

神迷失在他自己构建的迷宫里,千万面镜子包围着他。

神,其实是活在镜子里的。他看这个世界的时候,其实看到的都是不同的自己。

神的定义域,就是没有定义域。0,或是躺着的8都不适合。

楔子

时光流转,天地运作,在冥冥之中有些人支配着世间万物,这些人被奉为神。

城隍君住在城中,菩萨住在城东,诸佛住在城西,老君住在城南,孔子住在城北,土地公公住在每个人的家里。天上诸神在人间有许许多多的分机构。诸神,他们也许真实存在过,做了一些人认为人做不到的事,于是便成为神。当神多好,从此不必怕被挖坟,被鞭尸,还有吃不尽的元宝蜡烛,闻不完的香火。他们不怕流离失所,因为,有人的地方便有庙,有庙的地方便有神。

关于神和庙宇的故事有很多很多。现在第一个浮现在我脑海的寺庙是兰若寺。可是我不想讲它。我讲的是另一个我在某本泛黄的线装书里看到的故事。

神有时倒霉起来就像人一样。这句话有这么一层意思:神,只不过比人幸运一点罢了。一天深夜,一个喝醉酒的人来到庙里。神刚好不在,庙里只有神的两个侍从:一个青鬼,一个红鬼。今天寺庙里总算有了一点安静,只来了一个酒鬼。他们想,反正是同类,自然不会像人一样弄得他们鸡犬不宁。可是他们错了,酒鬼打着酒嗝摇摇晃晃来到神像前,滔滔不绝把天上诸神骂了个精透。两个小鬼虽然耳根不净,但毕竟他们是好鬼,他听了酒鬼的咒骂之后,也觉得这个人太可怜了。他三岁死了父亲,四岁死了母亲,五岁家被火烧了,流落街头,被一户农家收养,后来他的干爹干妈没钱交地租被地主打死了,他没有办法只有重操旧业去当乞丐,可老天连乞丐都不让他当,第一天就让他丢了乞丐的生财工具―― 一个被他专门弄成豁嘴的碗,无奈之下,他去偷了一头猪,把猪卖了后有了本钱变成屠户,以为从此可以过安定的日子了,可是天意弄人,让他娶了个貌美如花的老婆,这是好事啊,没想到那女人是个破鞋,破鞋也就算了,还背着他天天跟各种类型的男人搞外遇,搞外遇他也忍了,她还谋算着要当第二个潘金莲,你说惨不惨?两个小鬼听了差点流下眼泪。可是他们还搞不清楚状况,这是人,是个酒鬼,酒鬼是没有理性的,他借着酒性跳上神台,在布满蜘蛛网的神像上撒了泡尿。小鬼们还来不及细品那尿的滋味,酒鬼就把神像推下了神台。也许是上天哀其不幸,下起了倾盆大雨。他在电闪雷鸣中把神像拉出门外,在泥洼里被雨浸了一夜。闪电照亮了庙檐下那块斜挂着的牌匾,上面依稀可见几个褪色的金字:泽被苍生。

业障

猴年马月猪日。天佑镇。大地发怒了。整个小镇被摇碎了。房屋都倒塌了。人死光了。大地平静了。没有人知道为什么。因为他们在知道之前都死了。

百里之外的秋水镇却安然无事。秋水镇里的老百姓都说这是“四面佛”保佑了他们。天佑镇的人都不信佛,所以全都死光光。

天若有情天亦老。天地是不仁不义的。

秋水镇在笑的时候,不会想到有一天,他们会遭受同样的天谴――

愁苦

四面佛,人们总是看到你的正面,人们都知道,你是微笑着的,慈祥的光晕笼罩着你。

猪年马月猴日。秋水镇。大地发怒了。

这里现在是一片废墟。我指的是秋水镇东面一带。秋水镇的整个东面变成了废墟。其他地方安然无事。秋水镇都说这是“四面佛”保佑了他们。我开始相信“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这句佛谒。因为秋水镇的东面,是供奉以四面佛为主神的满天神佛的佛寺,所以这次地震只死了一些和尚、信徒和庙祝。当然陪伴他们的还有那些不知所谓的神像。我不是人。也不是神像。我是神木。我今年1250岁。我的枝干被愚蠢的人们砍下来刻成神像。如果神像代表了神的话,我比神还伟大千百倍。神是从我身上产生的。很久之前造四面佛的时候,因为四面佛的用料实在太多了,我差点没命。幸而从那以后这个村子就再也不需要神像了。因为我的木质很适合制造神像,所以我被当成神树供奉起来。每年都有很多对恋人在树下立誓、许愿,私订终生。我的枝条上挂满了红线。每条红线都圈着一个牌子。牌子上写着人们的愿望。以前天佑镇还存在的时候,那里的人们望向秋水镇的东面,就会看见一片红云。不了解的人以为是神迹,三步一扣头地走到我身旁,才知道自己看错了。我只不过是一棵老不死的树。因为资格老,所以成了神树。

人有句熟语,叫:“千年大树靠根深。”这句话对极了。我的根系延伸到大地的底部,扩张范围达方圆万里。这一点秋水镇的人们从没有注意到。地震的时候,要不是我稳住了大地。秋水镇现在大概就是第二个天佑镇了。

我扎根大地。我自以为了解这里的每一寸土地,每一个人,我自以为洞穿了秋水镇的每一个细节,可有些事情是我所不能左右的。

地震之后,人们刚从恐惧中挣脱出来,就打算进行挖掘工作。把土中的诸神请出来。我知道,如果他们找不到,我的血肉就要做出牺牲。挖掘工作进行到第三天,所有神像都出土,除了四面佛的头。村民几乎把整个东面的土地翻了一番(我因此受了伤),也没有发现那个头。他们决定放弃。他们为了答谢神恩,决定为“四面佛”重塑金身。

只有我知道,那个头在哪里。他被人偷走了。一个侏儒被迫来到这里进行挖掘工作。他是很不乐意的。三天里他只工作了一个上午。那天的天气格外的闷热,我感到我的根在很远的靠近秋水河的地方猛吸水。中午时分,天实在太热,村民们都散回家吃饭。只有那个侏儒还留着。他无意中挖到了那个头。当他的锄头碰到头的时候,发出了结实的声音,他定睛一看,知道他挖到了头。你知道,挖到了头,这是一件多么光荣的事儿啊!村民一定会对那个发掘者致以崇高的敬意。可是他不稀罕这些,他是个侏儒,自出生就受尽了冷眼。人们不管他有什么本领(实际上他也没有),反正一看到他这副德行,就摇裂头死活不让他过正常人的生活:不让他在市集卖猪肉,不让他当脚夫,不让他买东西(除非他付双份的钱),最过分的是,他娶不到老婆。

他想把四面佛请回家,求他赐给他一个老婆。

那天,有人看见侏儒拖着一个大布袋走过。他们耻笑他。笑他比那个袋子还小。

他们笑得没错。侏儒这样想。可我的儿子将来一定像关公一样威猛。因为我得到了佛头,这是天意。上天要补偿我。

就这样,侏儒在阵阵笑声和冷意中把佛头请回了家。在打开布袋之前,他跪在佛头面前。他在碎碎念:佛祖啊,从小我娘就跟我说您大慈大悲保佑弱小的人儿。弟子前世作孽太深,致此世成为侏儒,此乃弟子罪有应得。弟子今生老实本分,但因身材矮小,受尽耻辱,今庚四十有一,仍无妻室。望您大发慈悲,赐我妻儿。来世必当削发为僧,常伴座前。若应吾此愿,请示笑颜。若不应许,则让我见愁云,吾不活矣!

侏儒打开布袋,果见愁云。

多日后,邻人告官,云,邻居传来阵阵尸臭。

捕役至其家,发现侏儒已悬于二尺白绫。

佛头不知去向。

坚定

那个侏儒死了。是自杀的。他在自杀前来到我的脚下,用红线把佛头吊到我的腰部。很显眼。算是物归原主。这些我都知道。这个害人的佛头,后来竟成就了另一个人。

那天的雨大到连我也看不见秋水镇里最高的建筑――云来楼,那是秋水镇最好的酒楼。有权有势的人每逢喜事,就会在那里宴请宾客。当然,也曾有一些失意的读书人,想不开从上面跳了下去。

雨一直下。有人闯过雨帘,来到我的树荫下避雨。我的手完全可以给羁旅人提供这种庇护。我看到,这个人天庭饱满,面若冠玉,眼若寒星,相貌非凡,但是衣衫褴褛,全身湿透,显得十分狼狈和潦倒。他一直仰望着我,沉默不语。良久,他粗暴地打开包袱,把里面的衣物和书籍通通抛到风雨之中。以我的经验,我知道,他落榜了。他突然冲出去。于是他消失在我的视线。

他回来的时候,手上多了一把解腕尖刀。我活了1250年,脸皮奇厚,哪会怕这种玩意。可是,如果用于一个年及弱冠的男子的话,就很难说了。我活了这么多年,上至天子下至草民,什么人没见过,我的经验告诉我,这个人不该死。我很想阻止悲剧的发生,可是我无能为力。

出乎意料的是,那个人顺着我的脚,爬到了我的腰,再爬到了我的肩。我看到他割开了一条红线。上面那块许愿牌掉下去。我记得那个许愿牌,是10年前一位妇女许的愿。

10年前,一位妇女带着一个小孩来到我的脚下。那天许愿的人很多很多。所以我并没有怎么注意他们。我也不知道一个妇女怎么有力气把牌子抛到那么高的枝桠上。也许是有人帮忙吧。哈哈。她希望他的儿子长大后能及第,当个大官。多庸俗的愿望。可许愿牌的另一面陈述了因由:原来男孩的父亲原来也是官,不过圣上偏听,奸人当道,其父上万言奏呈力陈其害,不料为奸人诬陷,含冤而死。她希望男孩能为民除害,为父报仇。

现在,10年前那个男孩就在我的肩上。他割断红线的时候,其实也割断了他的梦想。他坐在我的肩上,一言不发。我在他的眼神里读到了绝望。他正在挪动,我感觉到他在远离我的肩膀。他想跳下去。这时风刮来了,我借着风力用力摇摆我的身子,妄图摇醒他。可是已经太晚了。

他跳了下去。

不过他没死。

他不能死,因为他的母亲曾在这棵树下许下重誓:为报此仇,甘心折去所有阳寿。

少年醒来的时候,雨已经停了。他没死。那天雨太大,积水太深。

他睁开眼的时候,看见我为他精心准备的“四面佛”面容坚定的一面,我小心翼翼,不让他看到背面――也就是侏儒看到的那一面。

他坐起,捡起身旁那把刀,拧了拧衣袖的水,在我身上刻了一行字就走了。开始我还担心是绝命书,不过等他刻完,我就放心了。

他在我脚下挖了个洞,把刀埋在里面。

他捡起书和衣物,想找昨晚那块布包起来。可是他找不到,他于是不要了。他就抱着湿透的书和衣服,向远方跑去了。我目光跟随着他。直到他跑到我视野的尽头,太阳挂在他的头上。

三年后的一天,我看见云来楼挂起了大红花和大红灯笼。我还听见了唢呐、锣鼓和马蹄的声音。我知道是他回来了。

那天,我喝醉了,原来女儿红是那么醉人。

他身前挂着一朵大红的绸花,独自纵马来到我身前。

他还是不说话。他下了马,抚摸那行变长变宽的字。

他抬头,看见无数的许愿牌,不过有些地方,似乎是空白的。

安详

最后人们还是没有找回那个佛头。因为在那个少年向远方进发的那天,有个调皮的小孩,看见少年把刀埋在了土里。他把刀淘出来,插在腰带。他爬到我耳上,用刀割断绑着佛头的绳子。佛头重重摔在了地上,成了两半。他看到的是安详和坚定的两面。他太高兴了,以至他根本没有仔细打量那个头。他把佛头把佛头带回了家。他之所以高兴,因为他不用去山上砍柴了。

那天晚上,他的家因为有了柴火,很暖很暖。

(节选自《神的四张面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