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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子最不喜欢的学生——宰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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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论语》,常常为宰予(亦称宰我)不平。

如果要找一个孔子最不喜欢学生,那大概非宰予莫属了。成语“朽木不可雕”可以说人人知晓,我知道宰予,就是由这个成语,可见宰予的恶名之大。可是,宰予错在哪里?孔子为什么就不喜欢他呢?这是个很有意思的问题。

我们先来看大家最为熟悉的一段:

宰予昼寝,子曰:“朽木不可雕也,粪土之墙不可圬也,于予与何诛?”子曰:“始吾于人也,听其言而信其行;今吾于人也,听其言而观其行。于予与改是。”(5—10)

宰予白天睡觉,孔子说:“腐朽的木头无法雕刻,肮脏的粪土垒的墙壁无法粉刷。对宰予这个人责备还有什么用呢?”又说:“起初我对人,听他说话,便相信他;现在我对于人,听他说话,还要观察他的行为。是宰予叫我改变了看人的方法。”

事情的起因,并不是大事。宰予喜欢白天睡觉,就像我们现在有的学生上课睡觉一样;而且没有这么严重,并非在上课时间,充其量是自习的时间。应该没有什么大不了的,或许是晚上学习太迟了,或许是身体不舒服,或者是一种习惯,可能宰予认为这样对身体和学习有好处。不过,看起来宰予不是偶尔如此,否则孔子不会这样生气。其实,即使常常如此,也没有必要生这么大的气。我曾有个学生姓曹,上课就喜欢睡觉,但语文非常好。有什么问题,大家回答不出,问他,准行;甚至有时候一句古诗,我只记得上句忘了下句,或者一句话忘记了出处,其他同学也说不出,叫醒他,准行。不就是爱睡觉吗?可是孔子是真的生气了,而且话说得很重,很难听。“对宰予这个人责备还有什么用呢?”等于说,宰予这个人还有救吗?这可是教育的忌语啊!今天这样说,不要说家长,校长就饶不了你。有句教育名言,大家都知道:“只有不会教的老师,没有教不好的学生。”话是谁说的,我并不清楚。这样牛的教师或者教育家,我只是听说,没有见过。看来孔子也不敢这样说。

史记《仲尼弟子列传》中有一个与此相关的故事,能说明这件事在孔子脑子里印象之深,对宰予印象之坏。

孔子有个学生,叫澹台灭明,字子羽。“状貌甚恶。欲事孔子,孔子以为材薄。既已受业,退而修行,行不由径,非公事不见卿大夫。”“南游至江,从弟子三百人,设取予去就,名施乎诸侯。孔子闻之,曰:‘吾以言取人,失之宰予;以貌取人,失之子羽。’”在孔子这句自责的话中,子羽是正面的例子,宰予是反面的例子,说的仍然是“昼寝”这件事。

孔子为什么如此严责宰予呢?有不同说法。

钱穆先生先列出了“昼寝”的几种不同见解:“一谓当昼而寝,孔子责其志气昏惰。一谓寝者寝室,入夜始居,宰予昼居寝,故责之。一谓昼(晝)当作画(畫),宰予画其寝室,加以藻绘。一谓画是划义,寝是息义。宰予自划时间精力,贪图休息。”然后否定了后三种见解,表明取第一说,并引《韩诗外传》卫灵公昼寝而起志气益衰,宋玉《高堂赋》楚王昼寝于高堂之台,说明“昼寝在古人不作佳事看”。但钱穆先生表明“此章孔子责之已甚,甚为可疑”,并说“姑识所疑,然亦无可参定矣”。读到钱先生的疑问,我甚是小人得意。一是我的疑问和钱穆先生非常一致;二是,钱穆先生也存疑而不得其解。尽管治《论语》并非先生所长,但他毕竟是国学大家。他都只能存疑,似乎真的很可疑,而且这个疑是很难解决的。

但有人作过推测。

李泽厚先生先引述《康注》的一段推测:“宰予能言,而行不逮,故孔子自言,于予之事而改观人之法,所以深警群弟子之谨言敏行也。昼寝小过,而圣人深责如此,可见圣门教规之严,《易》贵自强不息,盖昏沉为神明大害,故圣人尤以垂戒也。”然后发表自己的推测:“宰予是个聪明而不够勤奋、有才华而不重修养的学生。”“儒学一贯强调勤奋,坚决反对懒惰,《论语》中还屡有对‘饱食终日,无所用心’等等的斥责,直到康有为仍把‘禁懒惰’作为‘四大禁’之首。”就是说,宰予挨骂是因为懒惰的原因。

李零先生认为:“孔子骂宰予,主要原因,还不是白天睡觉,而是他的言行不一,说话不算话。‘始吾于人也,听其言而信其行;今吾于人也,听其言而观其行’,他是从宰予昼寝这件事才改变看法,不看他说什么,只看他干什么。宰予能说会道,我猜,他在孔子面前发过誓,一定夙夜不懈,勤勉于事,孔子高兴,信以为真,没想到,让他逮个正着,大白天睡觉,所以气不打一处来。”李先生不仅想象丰富具体,还引用了“吾以言取人,失之宰予;以貌取人,失之子羽”作为印证。

《康注》和两位李先生的分析、推测和想象应该都是有根据的。据李泽厚先生说,还有人认为宰予挨骂是因为他的行为不合天道。种种说法,当然各有各的道理。但从人之常情的角度,总觉得不太合情理。不就是白天睡觉吗?如此上纲上线,出口伤人至于吗?什么“朽木”,什么“粪土”,什么“诛”,最后更是上升到看人的高度“于予与改是”。我总怀疑是另有原因。或许就是不喜欢这个人,就是看不惯这个学生,对人不对事吧?这仅仅是猜测。如果是颜回(当然他不会),或许孔子只会感叹他学习辛苦,累坏了。说不定还要亲切地摸一摸额头,劝他好好休息。这是瞎猜,但也不是一点根据没有。因为,宰予没有犯错误,也会挨骂。请看:

哀公问社于宰我。宰我对曰:“夏后氏以松,殷人以柏,周人以栗,曰:使民战栗。”子闻之,曰:“成事不说,遂事不谏,既往不咎。”(3—21)

古时立国都要建立祭土神的庙,选用宜于当地生长的树木做土地神的牌位。鲁哀公问宰予,作社主要应该用什么木。宰予回答:“夏朝用松木,商朝用柏木,周朝用栗木。用栗木的意思是说让老百姓战栗。”孔子听到后说:“已经做了的事不便再解释,已经完成的事不能再挽救了,已经过去的事也不必再追究了。”

按照《论语》的编排,这一段在前一段之前,是《论语》里第一次写到宰予——当然不能断定时间就一定在前。这一次宰予被骂很是莫名其妙。不仅宰予会莫名其妙,很多人都莫名其妙。对宰予的话,钱穆先生介绍了三说:“或说此乃宰予欲劝哀公用严政,故率意牵搭为讽。或说古者杀人常在社,时三家,哀公意欲讨之,故借题问社,此乃隐语示意。宰予所答,隐表赞成。或说哀公四年亳社灾,哀公之问,或在此年。”

不管哪一说,我们都看不出宰予的错误所在。再看孔子的话,也有不同理解。

上面叙说大意,主要采用了杨伯峻先生的翻译。钱穆先生、李泽厚先生的翻译大同小异。小的差异都在对“遂事不谏”的翻译,钱穆先生翻译为“事既行,也不需再谏了”,李泽厚先生翻译为“实行了事,不可能挽回”。而李零先生的理解却很有不同,他说:“孔子的意思是说,凡是可能成功的事,不要说出;凡是可能如愿的事,不要劝阻;凡是过去了的事,无论成败,也不要埋怨。”这几位都是大家,至少是专家,他们的说法肯定各有根据。我没有能力评价高低。相信肯定还有其他不同说法。但遗憾的是,他们似乎都没有说清楚,孔子为什么要责怪宰予呢?钱穆先生干脆只字不提。李零先生只说一句“一般认为,这是孔子批评宰予的话。”“大家想,这也是孔子在批评宰予。”他自己是否这样认为这样想呢?没有说。倒是李泽厚先生在有关这一则的“记”里写道:“这说明孔子不赞成使人民畏惧的远古的宗教性恐怖统治。”观点是鲜明的。但从双方的对话,似乎引不出这个观点,尤其不能成为批评宰予的理由。

首先宰予对“使人民畏惧的远古的宗教性恐怖统治”是赞成还是不赞成呢?从背景和众家之说看,宰予是赞成哀公用严政的。于是借题发挥说“周人以栗,曰:使民战栗”。既然赞成哀公用严政,对周也就是肯定的。那么孔子“既往不咎”的话又从何来呢?无论是将这句话理解为“已经过去的事也不必再追究了”还是“事既行,也不需再谏了”,或者“凡是过去了的事,无论成败,也不要埋怨”,都使人莫名其妙。我真替宰予叫屈。不知这位很有个性的学生当时作什么样的表现。

李零先生在“一般认为,这是孔子批评宰予的话”“大家想,这也是孔子在批评宰予。”这两句之间有一句话解释“一般人”这样认为的原因,“因为宰予不像话,白天睡觉,挨过孔子的骂”。我可能没有读懂这句话,总觉得这逻辑很好玩。姑且不说,因为睡觉挨骂是否在这件事情之前,即使是在这之前,也不应该构成因果关系;如果构成因果关系,骂的就不应该是这样的话。

我没有能力做学问上的论证,只是从上下文,从人情事理上瞎猜。孔子骂宰予只能是两个原因。一个原因是宰予的话对“周”表示了不敬。这可能和孔子潜意识中强烈的“惟尊者讳”的思想有关。只有这样,孔子的三句话“成事不说,遂事不谏,既往不咎”才能和宰予的话对得上,要不真是“风马牛不相及”。问题是宰予的说法并不错,是事实。“遂事不谏,既往不咎”,说明周天子的确是这样做了。

孔子发火,除了他心中的“周”碰不得,就是看宰予不顺眼。从情理看,错误在他。宰予不错,错也是小错。宰予是有点自以为是。换一个人,或者让他去问老师,或者不回答,打哈哈而已。但从我们今天看,宰予敢于直抒己见,很有自己的想法,多可贵。现在上课,要哄出学生一点自己的想法,可难了。都是套话,都是一个声音。或许老师的思想他也吃得很透,但就是说不出自己的理解。在我看来,这就更可爱了。——这样的人,越来越难得了!

我觉得,这宰予真冤。这次不是他找事,是哀公问他,他能不回答吗?或许他的说法不对,但孔子不是经常亲切地鼓励大家各抒己见吗?为什么宰予就不行呢?想一想,错还在宰予。不该说的时候你乱说,老师想说什么你根本就不清楚,可见你对老师的思想研究不深不透啊。记得一位名校长招聘教师,有道题就是考查对他的教育思想的理解。可见是很有来路也是很有道理的。宰予连老师的思想都吃不透,挨批就活该了。当然,可能宰予他压根就没有研究过老师的思想,压根就没有想过研究老师所想,他说的就是他自己的思想。挨批就成了必然了。就像当年去那所学校应聘的一些老师,没有被看中也就是必然了。

当然,对这句话还有更复杂的阐释。钱穆先生还说到一些不同理解:“或说孔子责宰予告君以使民战栗。一说乃孔子讽劝哀公。盖孔子既闻哀公与宰予此番之隐谋,而心知哀公无能,不欲其轻举。三家擅政,由来已久,不可急切纠正。后哀公终为三家逼迫,宰予亦以助齐君谋攻田氏见杀。”前一说,看起来,有点好笑。哀公不想采取“使人民畏惧的远古的宗教性恐怖统治”,绝不会因为宰予这样的提醒,就采取严政。所以钱先生也取后说。后一说,似乎更在情理,而且有史实为证,应该比较可靠,但也不是没有漏洞。按后说,孔子倒是赞同宰予主张的,只是这个好主意,对于哀公这样的软弱的君主,没有实施的可能,所以就怪他多话。从孔子的原话中,我们始终读不出这样的肯定,而且哀公和宰予的下场,也无法证明这句话中就有“隐谋”,更不能证明孔子的意思。所以,我总觉得,孔子的批评和宰予这个人有关。他不喜欢这样的人。因为他不仅连老师的思想都吃不透,而且还要和老师“切磋”思想,甚至就是找老师的茬。

我们来看下面这一则:

宰我问曰:“仁者虽告之曰井有仁焉,其从之也?”子曰:“何为其然也?君子可逝也,不可陷也;可欺也,不可罔也。”(6—26)

宰予问孔子:“如果有人对一位君子说,井里掉下去的是一个有仁德的人,他该不该下去救?”孔子说:“为什么要这样做呢?君子可以牺牲自己,但不应该(选择)同归于尽(的方式),君子可能会被人一时欺骗,但不可能长久被人蒙蔽。”

颜渊问仁,仲弓问仁,子张问仁,司马牛问仁,樊迟问仁还不止一次,但宰予问得最特别,也最有意思。

“井有仁焉”的“仁”,一说是“人”,一说就是“仁”。刘聘君说“有仁之仁当作人”,似乎复杂了一些。普通的人,要不要救呢?真正的仁者应该救一切人。再说,救人之前也不能先求证掉下去的是否是仁人。我觉得说是“人”还是“仁”,没有多大差别。说是“人”,其实也是说“仁”,救“人”就是“仁”。这本来就是一个假设,一个譬喻。我倒愿意理解为“仁”。“假如告诉那些一心求仁的人,‘仁’就在井中,他会跳下去吗?”这是一个很有意思的问题,也是一个很尖刻的问题,甚至是一个很阴险的问题,他直指的是“愚仁”和“假仁”。跳下去是愚蠢,不跳就是虚伪。——而这两者,由古及今就不少。孔子是知道宰予的意思的,但也只能回应前一层意思:求仁者“可欺也,不可罔也”。后一层意思,他没有应对。是没有听出来呢,还是故意回避呢?我以为是后者,因为这实在难以回答。不下井,还要说是仁,很难说得圆。

《四书章句集注》说:“从,谓随之于井而救之也。宰予信道不笃,而忧为仁之陷害,故有此问。逝,谓使之往救。陷,谓陷之于井。欺,谓诳之以理之所有。罔,谓昧之以理之所无。盖身在井上,乃可以救井中之人;若从之于井,则不复能救之矣。此理甚明,人所易晓,仁者虽切于救人而不私其身,然不应如此之愚也。”这段话看起来头头是道,而漏洞却很多。

朱熹区别了“欺”和“罔”的不同:一个是有道理的欺骗,一个是没有道理的欺骗。这实在太玄了。杨伯俊先生还举了《孟子·万章上》中的一个故事来说明什么是“有方”的“欺”。故事大家是比较熟悉的:

昔者有馈生鱼于郑子产,子产使校人畜之池。校人烹之,反命曰:“始舍之,圉圉焉,少则洋洋焉,悠然而逝。”子产曰:“得其所哉!得其所哉!”校人出曰:“孰谓子产智,予既烹而食之,曰:‘得其所哉!得其所哉!’”故君子可欺之以方,难罔以非其道。

意思是,从前有人向郑国子产赠送活鱼,子产命校人(管理池塘的小吏)养在池中,校人把鱼做熟了,回来说:“刚开始那些鱼看起来很疲累的样子,一会儿就好了,悠然地消失了。”子产说:“算是找到了应该到的地方,找到了应该到的地方啊!”校人出来就说:“谁说子产智慧?我既然已经做熟了吃掉,他还说:“找到了应该去的地方,找到了应该去的地方。”以此说明对君子可以用恰当有道的方法来欺骗他,但却很难用不道的方法来迷惑他。看起来很有说服力,但操作性很不强,“有方”还是“无方”是难以区别的。“盖身在井上,乃可以救井中之人;若从之于井,则不复能救之矣。”也是欺人之说。孩子掉下河,你坚决不下去,怎么救呢?

当然,我不是纠结于对这段话的理解,我感兴趣的是宰予的提问。给我的感觉,他是在质疑老师的核心思想“仁”的内涵。对“仁”孔子有过多角度的论述,但从来没有触及什么是“愚仁”,什么是“假仁”。而这给后来研究孔子及其思想的人留下了巨大的空间,也造成了许多悲剧。朱熹说“宰予信道不笃,而忧为仁之陷害”可能是自作多情了。

宰予还对孔子进行过更大胆更直接的挑衅:

宰我问:“三年之丧,期已久矣。君子三年不为礼,礼必坏;三年不为乐,乐必崩。旧谷既没,新谷既升,钻燧改火,期可已矣。”子曰:“食夫稻,衣夫锦,于女安乎?”曰:“安。”“女安则为之。夫君子之居丧,食旨不甘,闻乐不乐,居处不安,故不为也。今女安,则为之!”宰我出,子曰:“予之不仁也!子生三年,然后免于父母之怀,夫三年之丧,天下之通丧也。予也有三年之爱于其父母乎?”(17—21)

宰予说:“服丧三年,时间太长了。君子三年不讲究礼仪,礼仪必然败坏;三年不演奏音乐,音乐就会荒废。旧谷吃完,新谷登场,钻燧取火的木头轮过了一遍,有一年的时间就可以了。”孔子说:“(父母去世才一年的时间,)你就吃开了大米饭,穿起了锦缎衣,你心安吗?”宰予说:“我心安。”孔子说:“你心安,你就那样去做吧!君子守丧,吃美味不觉得香甜,听音乐不觉得快乐,住在家里不觉得舒服,所以不那样做。如今你既觉得心安,你就那样去做吧!”宰予出去后,孔子说:“宰予真是不仁啊!小孩生下来,到三岁时才能离开父母的怀抱。服丧三年,这是天下通行的丧礼。难道宰子对他的父母没有三年的爱吗?”

这次交锋是围绕丧礼应服几年的问题展开的。看上去,孔子占据主动,其实宰予是彻底的赢家。一是赢在观点正确,而且具有超前性。历史的发展早已证明,父母去世服丧三年,时间太长。对于个人,对于家庭,对于社会都是不合理的。如果因为小孩生下来,到三岁时才能离开父母的怀抱子女就要服丧三年,这样的思维方式和做法,都是很简单化的。其次,宰予赢在态度的鲜明坚决,毫不含糊,决不遮掩。孔子说:“(父母去世才一年的时间,)你就吃开了大米饭,穿起了锦缎衣,你心安吗?”宰予说:“我心安。”斩钉截铁的回答,是对老师的挑战,也是对履行“孝道”的新的定义。三是赢在理据充分:“君子三年不讲究礼仪,礼仪必然败坏;三年不演奏音乐,音乐就会荒废。旧谷吃完,新谷登场,钻燧取火的木头轮过了一遍,有一年的时间就可以了。”从礼法的高度论证,很有力量;而且提出了合理的建议。四是赢在说理的方法,以子之矛攻子之盾,非常有力。在孔子心目中,礼是最最重要的。宰予用孝和礼的矛盾来驳斥孔子,难怪孔子恼火。

而孔子在这场辩论中,却是彻底的输家。首先,“你心安,你就那样去做吧!”这句话说得很没有风度。孔子是提倡温良恭俭让的,可这里一点看不出来。作为老师,这样说更不妥当。就像我们对待不听话的孩子说:“你爱玩游戏,回家去玩吧!我们不管你了。你爱怎样就怎样。”教育是应该“诲人不倦”的啊,这样说很不负责任。而且理由也不充分:“这是天下通行的丧礼。”“通行”的未必就对,这样空泛的说教没有说服力。更让我猜疑的是:为什么要在宰予出去后才说:“予之不仁也!”是因为宰予生气先走了呢,还是等宰予走了才说的呢。不得而知。而且,这句话说得太重了。说一个学生“不仁”,作为一个教师是显然不够妥当。就像我们今天说“这学生品德真差”“这学生是个小人”。最后一句话“予也有三年之爱于其父母乎?”简直有点人身攻击了。宰予只是提出一个问题和老师讨论,无论是否正确都不错,更何况未必就错。孔子之所以如此,一方面是因为他心中有些东西是碰不得的,一方面是因为他实在不喜欢宰予。在宰予面前,他乱了方寸。

史记《仲尼弟子列传》中有一则材料,更能表现孔子在宰予面前缺少足够的耐心和修养:

宰我问五帝之德,子曰:“予非其人也。”

王肃曰:“言不足以明五帝之德也。”我们看不出孔子的话是对宰予说还是对别人说的。如果是当面说,显示孔子对宰予的反感和不尊重,也缺少最起码的教育责任;如果是在别人面前说,则对宰予伤害更大,也更缺少君子之风。不管怎么解释,都可看出孔子对宰予的讨厌感非常强烈。

我还怀疑,孔子不喜欢宰予,和他嘴巴厉害有关。从上面几则材料我们完全可以看出这一点。而他列为孔门十哲之一,靠的是也嘴巴。

德行:颜渊、闵子骞、冉伯牛、仲弓。言语:宰我、子贡。政事:冉有、季路。文学:子游、子夏。(11—3)

言语,就是指善于辞令。史记《仲尼弟子列传》中也说:“宰予字子我。利口辩辞。”当然,以我看宰予最大的特点并非语言,而是语言背后的东西——思想。真正擅言的人,都是有自己见解的人。没有思想的擅言,只是玩弄语言,浮词虚辩而已,属于“美言不信”之类。宰予最大的也是最主要的特点,是有思想有见识有胆识有个性。我估计宰予之所以被归入“言语”,是十哲中还没有“思想”和“个性”这样的类别。而孔子不喜欢他,是因为既没有看到在语言背后的思想(看到了也不喜欢),又不喜欢宰予的擅言。在孔子的君子标准中,是把擅言作为缺点而不是作为优点的。“巧言令色,鲜矣仁”,“美言不信,信言不美”,“讷于言而敏于事”都可以作为证明。

史记《仲尼弟子列传》有一则材料也猜测了孔子不喜欢宰予的原因:

“宰予为临菑大夫,与田常作乱,以夷其族,孔子耻之。”而有关资料则说:“左氏传无宰予与田常作乱之文,然有阚止字子我,而因争宠,遂为陈恒所杀。恐字与宰予相涉,因误云然。”倘若真是这个原因,宰予实在是太委屈了。但我觉得孔子作为宰予的老师,不大可能有这样的误会。

据李零先生研究,宰予是将孔子抬上圣人位置的很重要的一个弟子。他的根据是《孟子·公孙丑上》中的一段话:“以予观夫子,贤于尧、舜远矣。”这就更让人觉得可爱!

于今而言,宰予无疑是个好学生。有个性,有思想,敢表达,不唯上,不盲从,坦荡,磊落。可见,圣人的思想也挣不脱时代的束缚。

(江苏省苏州高级中学;21500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