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银行家的管理理念:“天\地\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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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9年5月,关燕萍获任恒生(中国)执行董事兼行长,那时正值全球金融业受到金融危机影响,充斥着对未来的种种悲观估计,在这种大背景下,关燕萍出掌恒生(中国)。现在,半年多的时间过去了,作为金融行业里为数不多的女掌门,她又新添了哪些不为人知的感悟和体验?
恒生(中国)的策略
不是拼大,而是拼好
当关燕萍出现在记者的眼前时,我们发现这位传说中的女掌门,原来是一位十分温婉、精致的女士,她在款款而谈之间顾盼神飞,似乎跟人们印象中银行界人士刻板严肃的行业特点大相迥异。这是一个十分善于沟通、能在几分钟之内让你引为知己的职业女性。
《沪港经济》记者:我们知道关行长已经有30多年的银行从业经验,在去年那种危机四伏的环境下履新恒生(中国),对你个人来说,有哪些机遇和挑战?
关燕萍:到目前为止,我全部的职业生涯里除了银行以外,还没有做过其他行业。但在银行体系中,我曾在各种不同性质的部门里工作过,也开发、维护过很多地区性市场――香港本地、亚太和美洲……历来有一种说法,“银行业是百业之母”,这句话很有道理啊!我就是通过银行这个独特的视角,来看世界、看各种不同的行业,我向市场、向我的客户,学到了很多东西。但是,无论我之前的积累有多深厚,执掌恒生(中国),的确是我职业生涯中的一大挑战。我来的时候,2008年发生的金融海啸余波未了,2009年上半年的环境可以说非常困难,最关键的,还是人们对未来经济的走势感觉难以把握,因此也有了各种不同的演绎――L型、U型、V型等等,总的局势可谓扑朔迷离。
此外,在内地,内资银行和外资银行在对时势政策的把握、可跟进投入的资源,以及风险考量等诸多方面,差别是很大的。2009年上半年里,内资银行工作力度很大,放贷数量大、速度快,而外资银行在总体上是收缩的。当然,其中还有一个很重要的方面,那就是外资银行对于国际经济大环境的分析、研判和内资银行有所不同,在对潜在风险以及自身承受能力的评估等方面,外资银行和内资银行的做法相比,差别很大。
令人欣慰的是,2009年下半年经济环境开始有了明显的改善,所以很多外资银行――当然也包括我们,大家的心态、做法为之一变。
《沪港经济》记者:客观地讲,现在全球经济还没有真正走出困境,其中不确定因素仍然很多,同样也蕴含着各种潜在风险。在对风险评估与应对方面,外资银行可以为内资银行提供很多有益的参考和建议,同时自身也可以根据内地的经济形势作一些修正。
关燕萍:在内地从事金融业,首先必须根据中央政府和相关职能部门的政策,准确及时地作出最适当的调整,我们过去在海外的那些固有的观念、做法,都必须根据内地政府的政策作出修正,这是我到内地工作后最先学到的东西。
在香港,一个银行可以做很多不同的事情,也就是我们说的混业经营,但是外资银行进入内地要先做比较专业的银行服务。对于这一点,我们也能够理解,毕竟内地实行市场经济还不到30年的时间,不能一下子放得太开。香港的银行在市场经济体制下发展了上百年,各种规范、制约都很分明,银行的经营也更成熟,总体环境跟内地有很大差别。
《沪港经济》记者:确实是这样,很多外资银行初到内地时,都有些不习惯。
关燕萍:所以对于外资银行来说,理解内地政府的相关政策尤其是监管政策,就变得至关重要。
平心而论,内地政府的监管机构也真的是很不容易――地方那么大,经济发展水平又不均衡,所以他们的工作难度肯定很大――既要保发展、又不能出错。我们正处在一个经济高速发展的时代,情况千变万化,无论是我们自己还是监管层,都面对着纷繁复杂的情况,所以一定要做好彼此之间的沟通。
《沪港经济》记者:从某种意义上讲,你到内地工作以后,最大的机遇是内地经济、尤其是上海金融业的高速发展,而挑战,则有一部分是对内地政府金融监管的适应及彼此间的沟通,但总的来说,是机遇大于挑战。
关燕萍:跟政府部门的沟通工作如果做得好,就不是挑战,而是能够转化为优势了。外资银行的长处,在于对国际市场的深度了解、熟悉国际惯例,跟内资银行比,在国际市场运营方面更有经验。在金融创新方面,外资银行更是具有得天独厚的优势,如果能充分了解监管机构的理念和操作思路,外资银行是可以作出很大贡献的。
对于恒生(中国)来说,我们的策略不是拼“大”,而是拼“好”,内资银行的网络分布那么广泛、成熟,跟它们拼规模是不明智的。而我们也有自己的优势,我们可以在服务、管理方面尽我们所能地做到优质和高效,特别是在产品创新方面,可以领先一步。实际上,恒生(中国)在内地发行的“天天开心”等理财产品,就是走在很多银行的前面。
我的管理理念
就是“天、地、人”
在来上海赴任的飞机上,关燕萍还在想着怎么用最简单的语言把她的管理理念宣介给新同事们,最后她认为还是用“天、地、人”三个字作为她管理理念的纲领最为恰当,言简意赅,十分符合她善于敏捷把握事物本质的个性。
《沪港经济》记者:现在经济发展这么快,银行同业竞争也越来越激烈,你怎么管理你的工作团队?
关燕萍:我来到恒生(中国)以后,提出一个理念,简单说就是三个字:“天、地、人”。天,就是我刚才讲的包括监管条例在内的政策和营商环境,我们是在大的宏观经济环境、政策环境下经营发展的,所以要“顺天时”。
地,就是市场和客户,就是我们当前所处的地区和行业环境――内地经济发展速度如此之高、开发开放力度如此之大、机会如此之多,应该说,这一点我们不用犯愁。
人,就是我们自身的素质和能力。内地银行业高速发展所带来的一个严重问题是,人力资源发展相对滞后,和市场高速发展相对应的,是从业人员的经验、职业素质缺位。
《沪港经济》记者:你用“天、地、人”三个字,概括了你接掌恒生(中国)后的经营理念,这似乎也很合乎中国传统文化中对“天时、地利、人和”的解读。
关燕萍:人,是很重要的一个方面。如果说政策、经济形势的变化具有一定的不可控性的话,对于人才的延纳、培养,则是我们自己可以掌握的。在恒生(中国),我希望能留住人,还要留住人的心,更重要的是,能够创造一个环境、提供各种条件,使他们得以不断地提高自身的专业素养。
《沪港经济》记者:你现在说的,已经上升到企业文化的层面了,你所理解的恒生银行的企业文化,其核心是什么?
关燕萍:我在恒生一直说,企业文化不应该仅仅是表面上冠冕堂皇的东西。如果让我自己演绎恒生文化的话,也是很简单的一句话:以人为本,以客为尊。
恒生在香港有着近80年的历史,已经形成很多只属于她自身的文化特征。恒生本身就像是一个大家庭,在香港,恒生的同事之间习惯用“哥、姐”相称,大家做事时都是有商有量,注重彼此之间的沟通和尊重。对待客人,过去大堂经理见到老客户进门,肯定会上前主动招呼,问问他们近来的起居饮食啦,父母身体和孩子的学习啦,这些大堂经理都有一种本事,几乎能够记住每一个老客户的家庭情况,跟他们就像是老朋友一样。所以,我觉得“以人为本、以客为尊”,就是把点点滴滴的每件事都做好,给别人以足够的关怀和温馨――这个是我们恒生文化的核心。
大多数企业都会提炼自己的企业理念,但更重要的是如何去实践。我们应该针对不同的市场、不同的环境以及我们自身的条件,做不同的演绎,但总的来说,恒生银行的文化核心就是那么几句,归纳起来很简单,我希望假以时日,能够把这些理念根深蒂固地种在恒生(中国),进而发扬光大。
我今年的工作重心之一就是人力资源管理。人才培养不是一年两年可以见效的,但一定要开一个很好的头。另外,要加大人才本土化的力度,从香港来的同事也要向本土同事学习,香港和本地的同事,要携手共进。
以人为本、以客为尊,
是历史形成的恒生文化
在采访中我们感觉到,当面对一些记者自认为比较艰深甚至敏感的发问时,关燕萍总是游刃有余,绝无搪塞含混之语,对内地金融监管的建言更是直接而又有分寸,这似乎显示出三十多年的从业经验,已经在她身上积淀成为良好的职业素养。
《沪港经济》记者:还有一个问题我们很感兴趣,你个人认为,恒生(中国)的强项在哪里?
关燕萍:我想,主要还是在创新方面。
中国的金融业要发展,一定要有一些企业敢于先行先试。我觉得,我们应该有胆量引入跟国际化接轨的产品和服务。中国开放金融业,让外资进来,其目的也是希望外资银行在这方面为内地传统的金融业的发展贡献一己之力。
恒生(中国)除了我之前提到过的“天天开心”以外,这一两年里已经推出很多理财产品。值得一提的是,我们这些产品都不是高风险的金融衍生品,我们要做的是一家负责任的银行,“以客为尊”,不是表面上的那些礼貌客套,更多的应该是在推出理财产品的时候,要站到客人的角度来审慎考量,将心比心。因此,在恒生,我们倡导的产品理念是简单、透明、易懂,让客户能够在15分钟内理解产品基本特点。
国内市场在这个方面还不成熟,对于风险和收益的权衡做得还不到位,所以去年以来出现很多客户和银行之间的纠纷,但我们恒生在这个方面很干净,这得益于我们一贯注重安全、稳妥,为客户考量、将心比心。
安全、稳妥的基础上,我们也在努力创新,恒生(中国)的人民币跨境业务在东莞就曾两次受到政府嘉许。
我们在香港有很丰富的混业经营经验,包括信托在内的业务都有,五脏俱全。一个五脏俱全的银行在上海这样一个未来的国际金融中心植根,同时我们也是香港本地注册的最大银行,我相信,我们可以调用在香港的经验,为国家的金融改革出一份力、尽一份心。
《沪港经济》记者:上海在未来若干年内将建成国际金融中心,在这方面,你个人有哪些见解?
关燕萍:我还是归纳到“天、地、人”,在建设国际金融中心的过程中,政策、制度的建立和完善一定要及时到位,内地政府及监管层应该根据不同类型的金融机构,分门别类地拿出针对性较强的监管方案。比如银行业的风险管理,对于不同水平、不同背景的银行,这个风险管理怎么抓,就很值得探讨。我们希望不要一刀切,如果监管过严过死,把发展气势压下去了,未来的发展空间就小了。
我还有一个大胆的建议:在金融创新方面,不仅要大力提倡,还要多给一些优惠政策。还有,通常意义上说,要跟国际接轨,要把国外优秀的经验学过来,肯定是要交一点学费的。
《沪港经济》记者:你刚才讲到恒生银行具有丰富的国际市场操作经验,这的确是你们立足内地的一大优势。现在世博会开幕在即,会有大量的国外客商云集上海,在这方面,恒生做了哪些准备?
关燕萍:现在有240多个国家和国际组织准备参加世博,对上海来说,是盛事,也是挑战。恒生(中国)作为在上海注册的外资银行当然要全力支持,这既是为国家、为上海,也是为我们自己。银行业是世博优质服务的重要方面,在超过1亿的访客中,有很多是从国外来的,这方面我们外资银行可以起到很大的作用。基于对国外客商的了解程度比内资银行要更深入,我们的服务应该可以更细致、更贴心。
目前,我们正在不断进行银行系统的调试,这项工作,是需要拼一拼的。另外,在网络及柜台服务方面,我们讲求的不是新增什么服务内容,而是如何把我们现有的服务做得最稳――稳妥、安全、高效,做出银行的最高境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