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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怀恩:比男人更懂男人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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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恩,亚洲第一个男性问题的女性研究者,台湾专门研究两性的女学者、专栏女作家,《我爱上海牌男人》一书出版后,某报戏称蓝怀恩是“从台湾到上海来搞男人的女人”――当然,又加了一句,是搞研究。

恋父情结

蓝怀恩出生于台湾,父亲是产业工人。其时台湾经济正处于起飞阶段,物质生活颇为艰辛。为了一大家人的生计,父亲每日早出晚归。幼年的蓝怀恩常常看见父亲躲在屋角默默地抽烟,才30多岁就有了白发。父亲是男人,也许是性格使然,也许是文化惯性,父亲将感情压抑在心底,所有的困难独自一人扛着。

蓝怀恩是长女,只有她体会到父亲的辛苦和“心”苦,他需要别人替他分担。但母亲在分担父亲的艰难上,是缺席的。不是因为她不爱父亲,而是母亲做事粗心没有计划。比如,家里的晚饭可以6点吃,也可以8点吃,何时吃取决于她的心情。父亲要上夜班了,回家一看没有晚饭,只好拿着一个馒头就走了。女代母职,让蓝怀恩有更多的机会和心情去体察父亲,了解她生命中第一个男性最深沉的内心世界――从而对更广阔的男性世界产生了兴趣。

“所以日后,当我从事男性成长研究时,有许多人问我是什么原因时,我想这应该是最直接的诱因吧。”蓝怀恩说。

两岸开放探亲的第二年,蓝怀恩受父亲所托,回家乡探亲。父亲早年去台湾,留下老母亲在家,几十年的相隔和思念之情如沉重的山。在蓝怀恩探亲回来后的第二天,传来奶奶去世的消息。这消息让蓝怀恩如晴天霹雳,她犹豫着要不要告诉父亲?她担心父亲很难接受这种打击。但是如果不告诉父亲,父亲日后知道,还不怨死了她?

当她受不了煎熬,终将奶奶去世的消息告诉父亲时,很少流泪的父亲,坐在沙发里,蜷曲着,哭得无比悲伤,像个无助的孩子。她的心灵世界被震撼得地动山摇,她突然意识到像父亲这样的男人心里多苦,他们爱着自己的母亲,多少都有一些恋母情结,他们毕生的奋斗也是为了孝敬母亲。

久病成医

大学里的蓝怀恩在社团活动中风风火火地穿梭,与其说是读书,不如说是参加嘉年华会,她是真正的Party Queen――主持晚会,学模特儿走猫步,出演话剧,乒乓球比赛,周刊采访……出尽了风头。晚上洗过澡后一个人在操场上一圈又一圈地散步,竟汇集了全班女生边走边唱,许多男生在窗子背后暗暗瞩目这个特立独行的女生,塞上一张又一张请求约会的小纸条。

好不容易熬到毕业,“女超人”蓝怀恩热火朝天扑入社会。第一份工作就是三合一:杂志采访,电视台的节目助理,教授西班牙文。头发一束,雷厉风行又谈笑风生。这样忙,还有时间写剧本:《婆婆妈妈》一集的稿酬是3000元,在上世纪80年代,已经是很高的薪水。她的生活就像是剧烈晃动的可乐,热热闹闹,不断冒着丰富艳丽的泡沫。

忽然有一天她觉得精神快要崩溃了,许多挫折同时袭来,一切都令人焦虑万分:工作上不能发挥,报社的工作没有头绪;想做的事得不到支持。再加上经济压力大,家里贷款买房,她像一只无头苍蝇一样找不到方向了。很长一段时间里,她感到焦躁和心慌,站在楼顶,她想像那些鸟儿一样随风而去。她知道她得了精神方面的病症,但不敢跟父亲说,怕增加他的负担。

最后她被诊断为焦虑症,开始了漫长的身心治疗之旅,也才体会到身心不由己的痛苦。她跟朋友诉说,去医院看病吃药,参加社团活动,去上心理问题课,到图书馆找书看。

就这样,她靠帮助别人的办法来治疗自己,她发现,在帮助别人的时候,她的注意力就会集中在别人的身上,别人有好的回馈的时候,她就在其中获得了一些精神上的支持和力量,她就是这样走上了人性关怀的道路。她认为解放女性,更要解放男性,两性才能获得和谐的生活。

也许是久病成医吧,无论是身心病症的家属或病患本身,蓝怀恩都有比绝大多数精神科医师或心理咨询师更佳的经验位置,在解析人的问题时,就不是在表面现象打转,而是深入到家庭文化、社会因素等等去看男人、看女人,自能了然于心。

男性协会成立后,不断有男人打电话来。有个男人在电话里说:我真的已经欲哭无泪了;一个计程车司机在电话里告诉她,因为和太太的情感纠葛,有好几次想过自杀……她明白,社会上有相当一部分男人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不是万不得已,不会求助,但社会上还没有任何的渠道和资源可供他们利用。有她的协会,他们可以得到帮助了……当电话的那头,越来越多的男人在放下电话的那个瞬间变得不再焦虑或有些轻松的时候,她自己也得到了拯救,走出了抑郁的阴影。

为弱水三千奔波

蓝怀恩开协会,办网站,搞沙龙,一年七场记者会,统统自己掏腰包,付出的加上本应赚得的,粗粗估算一下,以她的资历,损失近百万。她希望男人像面对一个女人而非心理咨询师一样面对自己,自称“雌雄同体”的她蓄起了久违的披肩长发……还是没有起色,两年之后,已经是负债累累的她“拎着脑袋”来了上海。

觉得值得么?

值得。即使每次聚餐朋友都会体贴她的经济状况抢先结账,即使每次吃到最后,把所有剩菜打包回家的永远是她。

2002年3月,蓝怀恩以一个男性文化研究者的身姿出现在上海街头,细心品味着那些上海男人。她认为,不管是大清早出来倒马桶,或者晚上赶回家做饭,或者吵架再凶绝不动手等等,如果这种爱家顾家、疼惜老婆的上海男人不叫男子汉的话,那是不是只有工作、喝酒、、吹牛、打老婆才算男子气概?所以她甘冒天下之大不韪,当百分之九十以上的男女都嘲笑上海男人的时候,她毅然从人本的性别文化角度重新定位上海男人,“就算我得戴钢盔、穿防弹衣到北京谈上海男人,都照走不误!”

蓝怀恩至今单身,在台湾,她有不少同性朋友,大多从事媒体工作,年龄和对生活的感受都和她差不多。每逢节日回台湾时,她跟她们天天轮流着见面、吃饭、聊天,觉得生命特别充实和幸福。

过早的家庭负累和责任让她饱经沧桑,她洞穿生命的透彻源于此,她的锐利和坚强也源于此。蓝怀恩说:爱情对我来说不是生命中的唯一。就像森林里的猛兽,大多喜欢独处,老天爷给了我一点任务,让我意识到自己是一个独立的个体,内心十分明白我想成为什么样的人。我不反对女人把找一个好的伴侣当成人生的重要目标,但不是唯一的目标。

在感情方面,她没有对某一个男性的占有欲,人生苦短,何必在情路上为不过是“一瓢饮”而穷耗损呢?还不如为弱水三千奔波而走独行路,爱一个人不如爱天下人。

“上海女人会对我谈的很多女性议题对号入座。比如大陆女人普遍强势,我在讲一个普遍现象。这个强势里有一个很重要的东西是缺乏人文教育。这实际上不止女人,是整个社会缺乏人文教育。”认识到这个问题,她于近年引进了西方“乐活”的概念,办起了乐活体验营和“绅士生活沙龙”。包括读心书会,男性电影讲谈,男歌队和国标舞队。

乐活族由音译LOHAS而来,意为以健康及自给自足的形态过生活,强调“健康、可持续的生活方式”。“你跟老百姓说环保,没几个人理你。都是口号,行动是没有的,所以这个不现实。中国式的环保是要从心灵开始做起。”

然而当“乐活”概念被铺天盖地的广告商“盗用”之时,乐活体验营的市场被挤占到所剩无几。“大家只看到字面上乐活就是吃喝玩乐嘛,卖房子用乐活,开餐厅用乐活,度假村也用乐活。全搞肤浅的吃喝玩乐,或者只是为了广告宣传。”这一点直接导致了“尖锐”的蓝怀恩最为“气短”的痛楚――资金来源。

“没资金,我就做义工。我就带着大家,大家交点场地费。我没有在这里挣一毛钱。”她的收入来源仍然依靠写作的稿费。

从台北到上海,再到南宁,不断迁移的蓝怀恩寻求的是“国际化”。她显然并未气馁。“南宁的发展将是不得了的。不过对我来说不是那个经济的发展,我更多的是看中了那边将快速变成移民城市,政府在加大力度建设,建设就需要资金和人才。”

她誓将男性关怀进行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