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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尾蝇 第26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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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醒来的时候,太阳已经偏西,那几个哥们儿今天竟出人意料的乖乖去上课,宿舍只剩下他一人。他点了一支烟,深深吸一口,再缓缓吐出来,烟圈慢慢弥散,占据了这由蚊帐围成的窄小空间,还不知足的对外扩张。

他盯着那蛛网重布的天花板角落发呆,似乎沉浸在很远的世界里。他是个性情温顺的人,只最恨别人在他专心做事的时候打扰他,不管是专心做事还是专心发呆,一旦被打断,立即浓眉倒竖,暴躁非常。这不,一不识趣的小生物无意中撞上了枪口。他稍一定神,立时起身,恶狠狠地用目光追随那“嗡嗡”声的来源,继而满不在乎的往墙上再添一个烟疤。可怜这无辜的小生物,闯进蚊帐时已被烟熏得晕头转向,正欲收翅休息,无奈一股杀气从背后袭来,躲避不及,于是牺牲了1/3的腿,逃过此劫,却落入上方等候多时的空果冻盒中。

至此,他的情绪终于平复,带着得胜将军似的心情观赏起他的小囚犯来。原来只是一只苍蝇。他有些扫兴,便重新倒进被子里,蚊帐上的灰尘抖了两抖。他举起果冻盒,正思索要如何将其处死,突然就有了新发现——这苍蝇颇有些异相。平日里只道有红头苍蝇、绿头苍蝇,却从未见过黑头苍蝇,还是个带红屁股的黑头苍蝇。于是他变了主意,小心翼翼地伸进两根手指,轻轻捻皱了苍蝇的一边翅膀。他要它做他永远的囚徒。这一日剩下的光阴,他毫无保留地奉献给了网络。

第二日,他照例睡过了两节早课,倘若他良心发现立刻起床,倒是可以赶上后两节课的,而他似乎也有良心发现的趋势。只见他惬意的伸了个懒腰,顺手拿起手机,屏幕显示“未读信息1”,于是他右软键阅读。这一读不要紧,他良心的嫩芽尚未生长到能够被他发现的程度,便被此短信扼杀在风雨里了——他心中忽而风和日丽,忽而狂风暴雨,一时间五味杂陈。这已是本学期的第几次了?高中时候的XX同学在大学读了一半后对他说,“其实我高中时候挺喜欢你的……那种喜欢……现在我也喜欢你,但已经不是那种喜欢了……”他静静躺了一会儿,唇边掀起一抹自嘲,心想,这种烂俗的剧情怎么尽在我身上发生!转而又想,有人喜欢总是好的吧?他撇了撇嘴,回忆起他的高中生活,那是一段艰难痛苦的心路历程。那时的他恰似处于严寒冬天与无尽黑夜,却没有一个人拉他出去。许久以后,他终于挣扎着靠自己的力量走了出来,却发现,那时候明明有很多人只要肯伸一伸手,就可以把他拉出来,感受到光明和温暖。是的,那时他生命中第一个巨大打击有如天降磐石,虽然他勉强接住了,却已被震得全身粉碎性骨折,他一蹶不振,而不知什么原因他又一直被大家厌恶嫌弃,其实哪怕当时只有一个人说喜欢他,他也会受到莫大的鼓舞,他的世界就不再是千里冰封万里雪飘的寂寂永夜。他清清楚楚的记得,当时并没有一个人愿意伸手,而现在却突然冒出那么多人对他说,其实那时候我本可以拉你一把的。这真是莫大的讽刺,敢情当时她们都直勾勾地看着!

这十多年的点点滴滴一齐涌上心头,恍惚间他竟有隔世之感,觉得自己已是白发苍苍、行将就木的老朽了。老天爷的恶作剧可真是世间一绝,连他这自命清高之人也速速“还俗”,承认人生就像是茶几,上面摆满了杯具,而他还是个尤其大的茶几。

他心情跌至谷底,爬下床取出纸笔,飞快地写下“Life is a sad joke!”恨不能再洒上一把辛酸泪。他好一番唏嘘感叹顾影自怜,正欲续写下文,一眼瞟见了被他软禁在桌角的红尾蝇,竟在那盒子里东冲西撞,明明昨晚还半死不活地趴在饭粒上呢!他凑近细看,那小小囚徒不知什么时候用他残存的腿把那皱巴巴的右翅捋平了。他惊奇莫名,遂下定决心:就算自己是一茶几,也要做皇室御用上等乌木镶金茶几,再配上官窑极品青花瓷杯具。他揭开果冻盒,红尾蝇试探了几次,终于振翅飞走了。

(作者单位系四川省广元市实验中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