荡悠在高楼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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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城市高楼林立，人所共知；大城市的高楼一幢比一幢漂亮，也是人所共知。但是，这些摩天大楼需要定期洗脸擦面，才能保持光鲜亮丽这档子事，知者不多，那些被称做“蜘蛛人”的洗墙工，荡悠在摩天高楼之间的滋味，更是鲜为人知。

登山，脚踩在山体上，山再高，心里多少也还踏实。给摩天高楼洗脸，却是四肢悬空，一百多斤身家性命全部拴在一根火腿肠般粗细的麻绳上。不要说使用刷子、刮刀、清洁剂、钢丝网洗刷玻璃幕墙了，光是从几十层高的楼顶上往下溜一道，一百条汉子里也难找到两三个应声者来。据说有不信邪的，上去了，也下来了，裤裆却湿了一大片。

我二十来岁的时候干过起重工，受过高空作业训练。1997年重阳节过后，拍摄洗墙工，在地面上总没找到感觉。后来和他们一样，也一根麻绳系在腰间往下溜，他们荡悠着洗墙，我荡悠着拍照，从二十六层拍到地面，他们觉得有点意外。过后在大厦的天台上，有个叫钟家财的洗墙工问我：“你怎么不怕?”我说：“你怎么不怕?”这位来自湖南的小伙子说：“头一天凭着一股劲上去还没想到害怕，第二天怕了，怕得很，不想干了”“为啥又干下来了呢?”‘找不到别的事情干啊。另外呢，虽然是在别人的城市洗墙，但是能找到家乡那份感觉。因为一起上高空洗墙的伙伴大多是家乡人，老乡在一起，好像就多了一份安全感。”

初中毕业的钟家财二十二岁，十八岁那年出来闯荡，做过手饰盒厂的工人，干过装修，当过保安，但是每次都没干多长时间又被迫换单位。“他们解雇你不说明什么原因的。”阿钟伤感地说。漂泊无定，才真正使阿钟感到不安全。他两度返回家乡种田，但始终摆脱不了城市的诱惑。1997年5月再次进城，加入了清洁公司的洗墙队伍，十几个高空伙伴中，湖南老乡占一大半。

以深圳为例，注册的各类清洁公司有一百多家，能够搞高楼外墙清洗的公司大约二十多家。阿钟所在的清洁公司，洗过一些赫赫有名的大厦玻璃幕墙，在同行业中颇有些名气。公司技术员阿龙告诉我，一般来说，装有大面积玻璃幕墙的高层新建筑在投入使用之前，都要清洗幕墙，一些著名摩天楼和酒店，每年还要定期清洗。清洗高楼幕墙这一行业，从无到有，到激烈竞争，发展很快。

阿钟入行四个月，已经干过六幢大厦的外墙清洗，最高的三十四层。由于清洗时间的限定，每接下一幢新楼，洗墙工都如同上战场，吃住都在楼顶，分秒必争。阿钟说，情况正常的话，每天平均一人能洗三百平方米玻璃幕墙，不过得干十个小时。

钟家财和他的高空小伙子们十四人合住三房一厅，房租平摊下来每月每人一百多元。阿钟说，如果不闲着，他每个月的洗墙收入大约在一千五到二千元之间。收入虽然不高，但过去那种经常失业的恐惧却少了许多，因为没多少人愿意往挂在摩天高楼墙壁上的绳索上挤。阿钟很庆幸自己被“逼”上绳索，并且已经如履平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