雕刻败笔 第9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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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倒吸了一口冷气，继而哆哆嗦嚓地吐出。干净的画布上方渲染着一片明亮纯美的天空，云卷云舒。然而画布中间却多出了一抹深褐与土黄的暗淡交织，它那么明显，甚至有些张牙舞爪。我呆呆地望着这幅花了两个多小时细斟慢酌的“巨作”，心里掀起了暴风雨前的雷鸣电闪。望着墙上的毕加索像，衔着烟斗的嘴角仿佛向我露出一副不屑的神色。算了，算了，我沮丧地扔开画笔，将架子上的画拆下，卷起来放进了背包。面对空白，再次寻找灵感，可此时心中却犹如面前的画布，只剩下惨白的一片。唯一的色彩，就是我那黄褐色的一笔……

巴士沿着河堤闲散地晃荡着，冰冷的秋风，灌入敞开的窗口，在这逐渐秋凉的日子里，景色分外雅致。河水偶尔泛起一阵白浪，打着旋儿奔向远方，线条虽多却不复杂，变化多端。我的心情也随着这秋高气爽的景致而缓和下来。

忽然右前方出现了一点混杂的光影，接着它拉成一线，最后变成了流动般的颜料在我眼前铺开来。这是一片芦苇，是摆脱不了季节变化的桎梏，逐渐褪色的芦苇。已是秋末，芦絮被吹刮很多，只剩下小部分耷拉着，泛黄的样子了无生趣。全然消褪了“枝枝摇浪花”和“日照浑化雪”的蓬松浪漫之感。而那芦苇多已枯黄带黑，有些折断了半截，有些斜横在株枝之问，风懒散过来，也没有跳跃于光斑之中的灵气。我撇了撇嘴，两个黑色的字压在心口――败笔。真的是败笔，周围的景色仿佛都蒙上了一层灰，连天空也暗了。

到了朋友家，我一进门便看见一捧精致自然的“花束”插在古典考究的瓶中。

“真漂亮啊!”我手一指，脱口而出。

“嘿嘿，你们都这么说。其实这个挺简易的，不过是芦苇……”

“什么?芦苇?”我凑近一瞅，那花杆的确如刚才见到的一样。瓶中有四五枝芦苇，都被小心翼翼地削去了黑黝黝的枯叶，湿的、烂的芦絮也被修剪，摆成随意但别有韵味的造型，淡黄的枝干中央缠绕了一缕黑色的缎带。灯光从顶部泻下，透过枝枝叉叉，丝丝缕缕，随着空气的浮动好似一呼一吸地变化着。我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这扣人心弦的别致撞击着我的视觉和心扉――这败笔变成了不朽的风景，这真是化腐朽为神奇啊!

回家，我再次摊开画布，调好色，画笔如刻刀畅行，雕刻败笔……嫩蓝、湛蓝合成的天空中，如帆船般的白云悠悠，下面是一片一望无际的明媚温暖的芦苇。而那深褐与土黄交织的败笔，变成褐黄色的芦苇的海洋，正合着风的节拍一起一落，底部几片卡占叶，更是奏出一曲悠远的和弦交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