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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我们站在新的一天的边缘之时,发现昨天所有的一切都成为往日的故事,永远不可能从时间上重复,这是一种不可逆,是一种宿命。
新和旧是一组二元对立的概念,而作者在《旧时天气》中无意于将二者对立起来,进而让我们让我们看到一个平面的图解,选取一个天气的注脚——秋日的雨天来写起。秋天是旧的,旧在某些程度上意味着熟悉,意味着某一种习惯,所以当作者躺在床上,“不用推了窗去看,单凭这霏霏的雨声,便知道那雨是瘦细瘦细的。”这是何等的熟悉,因熟悉而旧,这一切背后是一种用心的感知与记忆。
旧是一种变化。岁月叠增,一层层,如同岩石的纹理,透过这些纹理,我们看到那时新衣变成今日的旧衣;昨天的日子也变成今日的尾巴。当作者看到挂在衣架上去年置下的中式民族风的衣服时,作者发现自己的置衣激情已经大不如从前了,这里不是反思为什么,而是在这样的心态变化中发现:“半新不旧的那几十件小袄或旗袍,被心思沉重的天光晕染,竟也越发呈现出年代久远的古旧之色来。”作者置下旗袍等充满中式古典风的衣服,还用心思去晕染这些半新不旧的衣服,这恰恰是作者的一种本身怀旧心态。而且这种心态随着日子的慢慢洗净之后,产生变化,变得更浓。于是作者对自己现在的日子进行一个明确的自我体认:
从前手中是有一大把的明天,喜欢躺在春风浩荡的江堤上,一边嗅着马兰花的隐约清香,一边空自描画着二十岁三十岁的遥远自己,该是怎样的不凡模样。如今,当那么多的明天变成昨天时,作者说:“一双蹄子终于沾了泥着了地,已经现实了,不再喜欢对镜空自许。”是啊,四季更迭,年华老去,我们慢慢变得现实,变得更清晰地认清自己,这种认清是一种自我的客观确认,是一种人生哲学的悟得,是一种对待事物心态的成熟与丰满的转变,而不是一种无为的借口与开始。作者向我们道出一个朴素而熟悉的道理:“知道明天永远是未知的,无数个明天还是未知的,只有昨天,一日日在行囊里沉淀下来,成为我们的尾巴。”
旧亦是一种保持。作者保持着那时细听瘦薄而寒凉的秋雨,那时躺在床上的习惯,那时到天晚透才开始活动的习惯等。作者用近乎慵懒的笔调写出了一种慵懒不乏真实的生存映像,更具体的说是某一类人,某一个年龄层次人的生存映像。不上班,睡觉,整个下午;躺床上,到天黑;雨天,就干脆和一床素衾、一架衣服纠结在灰蓝色的空气里。这一切是一种保持,是一种生命本色保持。我们不用把生命作为一个艰难的命题而不停地去刻意的与现实生活抗争,毕竟生命立体的,生活是多个维度交织着的。有些东西是我们无法拒绝与改变的,那这时我们就可以把他当做一个层面,尽量去合乎内心,合乎人情。拖着昨日的尾巴,扯着母辈的衣襟,保持自己生命形态去延续也未尝不可。
我们很多人寻找着诗意栖居的生活,这种从心灵维度去关注自己的生活,可能更多感受到的是诗意栖居的荒原。就算这样,作者在最后还是沉静地告诉我们一种现实的生活状态,在变化与不变中,一个人看着阳台外的树与日的影子,在意每一个今天,欲望变少,习惯作配角,在生活里做一个关心柴米油盐的平凡人。在这里作者没有表现自己心里的落差,而是娓娓道来。这一切是本色的使然,是阅历之后的温婉转向,有些宿命,似乎必然;这一切貌似在父母终于安稳的中年之后就给予后代的一个生命暗示。这让我们不难解读出才女张爱玲“现世安稳,岁月静好”背后的历练,也让我想到海子的“从明天起,关心粮食和蔬菜”的春暖花开。
透过文字信息,我们可推知作者在写下这篇文章大概是自己三十五、六岁的时候,正是一个人是生命的中间点,按照中国的传统说法,已到而立之年,也就是说,应该找到自己的生命位格了。往昨日看,经历了世事,留下了回忆,甚至在自己的脸庞上镌刻上“沧桑”;向明日看,用一种属于自己的坦然心态去对待即将到来的一切,活出自我。作者在回忆昨日中无意反抗时间所给予我们的,因为根本无法反抗,当然也不是妥协,而是一种寻找一种生命的安放,一种静静的生命安放,一种现世情怀。
站在时间的横截面,看一切都在慢慢地变旧。在过去的芬芳中我们似乎懂得,旧了,淡了,许就安稳了!
【附原文】
旧时天气
许冬林
秋天是旧的。实实在在的旧。
躺在床上,听黄昏的雨,雨是旧的。不用推了窗去看,单凭这霏霏的雨声,便知道那雨是瘦细瘦细的。朦胧中,觉得那雨似乎是生了毛的液体。是黄梅天生了菌毛的液体,一直耗在阴暗的瓦罐里,终于待到深秋了,被高高端起,满空里撒下来。
七八岁时,父母在雨天里吵架,平日里攒下的怨和怒,终于在雨里像列车到达站点。二十八年前的那个小女孩,无处安放她的惶恐无助,躲在屋檐下,兀自看雨。那雨也是瘦的,飘摇着,一如此刻。十八年前,怀着早恋的忧伤,扛着一把花布伞走在铺满金色梧桐叶的沙路上,伞顶之上的天空,也飘飞着这样的细雨,无着无落地飘着。
岁月叠增,一层层,如同岩石的纹理,而秋雨,还是旧的。旧的瘦薄,旧的寒凉。
旧时天气旧时衣,是的,衣也是旧的。
这样微雨的天气,天光穿过窗外并不疏朗的南方的香樟叶,落在室内一架长长的挂衣架上。挂衣架上的衣服多半是去年置下的,中式的民族的为主,兼以挤几件今年新添的。年岁渐长,置衣的激情也是一年不如一年。半新不旧的那几十件小袄或旗袍,被心思沉重的天光晕染,竟也越发呈现出年代久远的古旧之色来。若要起身去闻,想必那纹理之间散发的,不是我的气息,而是明朝的残砖瓦砾的味道了。脂粉转身又凝作了富含碳酸钙的石头,胭脂盒子上生了厚厚青苔,一切都老旧老旧的了。
我也是旧的。一日一日地,凶猛旧下去。
习惯是旧的。在不上班的日子里,还是像从前,喜欢在秋天百无聊赖地睡觉,睡一下午,睡睡不着的觉。晴天里,喜欢躺在床上,看窗外的夕阳在西边一寸一寸沉下去,终于像一块橘子糖,慢慢溶化在灰蓝色的水里。雨天,就干脆和一床素衾、一架衣服纠结在灰蓝色的空气里。直到天已晚透,终于点了灯,这才开始活动。仿佛一头昼伏夜出的兽。晚上,散步,顺带购物,然后提灯,看书,或者网上看热闹。
日子也是。旧的多,新的少。记得从前,手中是有一大把的明天——少年时喜欢躺在春风浩荡的江堤上,一边嗅着马兰花的隐约清香,一边空自描画着二十岁三十岁的遥远自己,该是怎样的不凡模样。如今,那么多的明天都早被我过成了昨天。如今,一双蹄子终于沾了泥着了地,已经现实了,不再喜欢对镜空自许。知道明天永远是未知的,无数个明天还是未知的,只有昨天,一日日在行囊里沉淀下来,成为我们的尾巴。我们拖着长长的尾巴向中年和暮年缓缓走去,仿佛旧时乡下生殖力极其顽强的女人,身后是高高低低的一长排衣衫粗陋的孩子,扯着母亲的衣襟随行。
生活越来越慢,不喜欢赶了。能坐下来,一个人看阳台外的树与日影子,一看一个时辰过去。无谓的期盼也渐渐少了,更在意过好每一个今天,哪怕素色,哪怕无惊无险。人群之中,更习惯去做一个配角,做一片安静的树叶。生活的内容里,新意渐少,慢慢将柴米油盐奉为正道,成了十足良民……这舒缓与淡定,像从前父母终于安稳下来的中年。
旧时天气旧时衣,只有情怀,不似旧家时。这情怀,是中年情怀,无限情意拣拣叠叠缝缝起,旧上做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