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明园的残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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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值中秋，今天我是专程跑去圆明园看荷的（除此之外，还要看那著名的大水法景观遗址）。不知怎的，对于欣赏残荷而言，总对圆明园有特殊的青睐。尽管在园内年年举行的摄影评比中，那或含苞欲放、或大美盛开的荷总是拔得头筹，而没有人来关注残荷。

“留得枯荷听雨声”，不错。荷在夏季的张力固然活泼，到了秋季，也就只剩下凋敝和凄凉了。残荷容得人欣赏的，也只有那憔悴的姿态和点滴的雨声了吗？

我是从绮春园南门进入的，直向北行，一路水域纹荡漾，密布的莲叶此起彼伏，像翻滚着的带有皱纹的绿色织锦。荷叶集簇成堆，各堆之间隔出一条水道，游船就从其中穿过。大面积的水域被遮得严严实实。我瞪大了眼睛在莲叶中寻找，始终没有找到哪个粉红或粉白的倩影一闪而过。

这是残荷了，中秋的残荷。叶子团栾得够紧密，花却没有剩余。不知这轻风中摇摆激荡的莲叶，也可以出淤泥而不染否？近水的莲叶多已弯曲，有的甚至近乎折腰，将要扑倒在水面上，如同失足溺水者。而内环的叶，却仍在挺拔、圆满且翠绿着，饱满的是盛夏的茁壮。

莲叶接天，并不具有无穷的碧意，更何况这是在风霜比南方更甚的北国。可是，一簇簇莲叶，无论挺拔或弯曲，总有着那么一股生命力：那内凹的包容晶莹露珠的叶，总还在对着天空放射守望；那双曲面的叶似有延伸至无限之势，饱含着伸长的张力。叶上露珠早已，但宽广的莲叶仍敞开包容的胸怀，等待且满怀希望地等待着来日再接受这宝贵的礼赠。

来日只不过是一瞬，来年才相对是一个漫长的等待（当然也不过是一瞬）。可是漫长又有何可惧？毕竟，它可以在静默中缅怀过去曾经丰腴红润的岁月，在勇毅中等待来年再次唱响的红莲之曲。

我一路走着。像残荷一样，我曾经接受过风雨的洗礼，显得如此落魄无闻；像荷叶一样，我在风雨中满怀憧憬，希望有朝一日再创造属于自己的辉煌。

到北面参观完最终难免毁于八国联军之手命运的西洋楼景区（1860年英法联军火烧圆明园时，此处幸免于难，1900年被完全焚毁），折返时，我似乎明白了什么，想说又不好表达。现在在纸面上，我也只能写下：对荷而言，会有更严酷的考验，霜秋之后是严冬，游船划出的水浪也来击打它，能否挺过，靠的不是造化。

不要留得枯荷听雨声吧！虽说园内的喷泉可以模仿雨声，但残荷是不要这个调子的。它需要去追逐太阳，需要盛夏最灿烂最富有生命力的阳光。它是不断执着追求的存在，它的孤寂不需要雨声来和，不需要闲人来赏。它过去美貌的姿态，人人赏识；而从如今的残败里，又有几人能触动到它落寞外表下的生命张力呢？

面向南方，我停了下来。圆明园南面原有的一部分现属北大校区，充满着古意，但我似乎不愿前进了――圆明园毕竟还是耻辱的象征。残荷也朝着南面，无言着，朝向着一个破碎的梦。可它还在等待――也只有这种选择。也许，它的心愿仍在勃发，到了来年，它将比曾经的它要更红、更美、更清。

我在莲池边徘徊许久，终究在漂浮的王莲旁，觅到了几片飘零的仍粉白的荷花瓣。花落了水会染香，这应当不假。在它的馨香的孕育下，残荷最终会开出花朵来。而当我们收获到那一缕缕清香，这便是对残荷生命力的最好证明。

【评点】

这是一片寓意深远的佳作。作者以写圆明园的残荷来抒发对圆明园废墟的感慨，字里行间蕴含着一种虽经摧残而不颓唐的精神，文字间有一种绵绵不绝的坚韧――“它的心愿仍在勃发，到了来年，它将比曾经的它要更红、更美、更清。”这既是说残荷，又是说残破的圆明园，更是说一种不屈不挠的民族精神，微言大义，意义深刻。